龙园小区坐落在一处山水园林的附近。封闭式的龙园小区同样绿树成荫,道路整洁,行人稀少。这里是这些年新建成的设施良好的小区之一。小区内居住着一千多户人家,三千多人口。
小区内一座住宅楼前及其通往楼内的过道上,摆满了祭祀用的纸人和车马,还有大量的纸制电冰箱和电视机等,远处还有一处纸制小型别墅。几十辆各式各样的轿车和吉普车停在周围。
此刻,朱大可与柳男和欧阳,正在赶往这里的路上。这里因为发生的这一不愉快的事情,早已是人满和车满为患了。
围观的群众远远地注视着这里,不断地议论着什么。
一个退休干部模样的居民大声嚷着,“这也有点太过分了,就算是你再孝顺,就算是你再有钱,也应该考虑一下邻居们的感受啊,居民小区这不成了殡仪馆了吗?”
站在他身边的另一个长者表达着同样的不满,“考虑什么呀?如果能想到考虑邻居们的感受,哪还会出现这样的问题呀。现如今这动物的品种是越来越少,这人的品种却是越来越多。我在城里住了这么多年,还从来没有见到过这么干的。扰民,简直是太扰民了。”
“人家就是有钱啊。只要有钱,这王法就变成聋子耳朵了。”
“这个老爷子的子女都是干什么的?”
“老爷子养了一个好姑娘啊,人家是附近某一座城市一家小煤矿的矿长。家里还有一个做生意的儿子,也算是有钱人。”
“平时我就看到过这闫老爷子两口子进进出出的,没大见到过他的儿子和女儿。”
“他们的儿子女儿都不在这住。不过儿子大家肯定都见过,他经常回来看看老两口,好像叫闫明礼,一回来时,总是开着一辆跑车,像是回来兜风的。”
正在这时,两个医务人员远远地抬着一副担架,背着药箱从远处快步跑来。他们不断地绕过停在道路中央的车辆,躲避着花圈等祭祀品,朝楼道口跑去。
一名医务人员将楼道门外的一个花圈碰倒了,一名中年男人不由分说地挥手朝医务人员打去,“你想找死啊?你给我把花圈扶起来。”
一名医务人员蹲下身去,将花圈扶了起来。
中年男人继续大叫大嚷着,“你给我跪下,跪下向老人家道歉,你这是破坏了气场,你懂吗?”
另一位医务人员走上前去,“我们这是在工作,他也不是特意的。已经给扶起来了,你还想怎么样?”
中年男人声音更高了,“用不着解释,解释也没有用。老老实实地给我跪下道歉,咱就算了事。不然,我非打你个满地找牙不可。”
远处围观的人们蜂拥到楼道前,愤怒地注视着眼前的情景。
人群骚动起来,人们的声音已经听不大清楚了,“小伙子,有话好好说。你先让他们上去,上边有病人。这死人需要体面,这活人也得照顾呀。”
中年男人更加蛮横,“你们都给我闭嘴,这事和你们没什么关系。别没事找事。”
围观者愤怒了,“太过分了”、“太霸道了”的叫喊声,乱成一团。
中年男人愣愣地站在那里,似乎有所畏惧。
两位医务人员趁机抬着担架,迅速朝楼道里跑去。
此刻,朱大可终于开车赶到了现场,他将轿车停在了那辆救护车停车位置的旁边。柳男也驾车赶到了这里,两辆轿车一前一后地停了下来。
朱大可从轿车上下来,将车门重重地关上,直接朝救护车快步奔去。他看到救护车里没有医务人员,便直奔出事的楼道口而去。柳男与欧阳下车后,紧跟在朱大可身后,同样直奔出事的楼道大门口而去。
朱大可走到了楼道门前,发现从一楼通往楼上的走廊里几乎摆满了花圈。围观的人们发现了朱大可等人的记者身份。刹那间,他们三个人便被围了起来。人们七嘴八舌地指责着逝者家属的行为。
朱大可沉着地应对,“大家慢慢说,一个一个说。”
柳男趁此机会,冲出了人们的包围圈,对着花圈不停地拍起来照。
欧阳不由分说地向楼上奔去,她沿着摆满花圈的楼梯向楼上缓慢地挪动着身体。走廊里还是不时地有居民上下走动。医护人员和家属正抬着患者艰难地向楼下转移。
欧阳一步步地侧着身体与行人和医务人员擦身而过。
朱大可依然逗留在楼道门外,采访着围观的群众。
几名医务人员和家属抬着担架走出楼道,向前走去。担架旁边跟着一个四十几岁的中年女人。朱大可敏感地迅速跟了上去,“我是秦州晚报记者。请问你是病人家属吗?”
“没错。”担架旁边的中年女人正是患者家属,“你们怎么才来呀?最热闹的那一幕,你们没有赶上。这种事,你们得管一管,再不管,那还得了了?简直就没有一点王法了。我现在先顾我老爸的命要紧,顾不了你们。不过这件事总得有个说法才行,这街坊邻里地住着,低头不见抬头见的,别的就算是什么都不讲,总还得讲究一点公序良俗吧!”
朱大可继续跟在后边,边走边问:“这里的情况曾经影响过病人从楼上向楼下移动吗?”
“当然,不然我打什么电话呀?你看看,你看看,这里不仅是车过不来,就连担架都很难通过。你先去问问那个女人是怎么回事吧,听说她还是哪个煤矿的什么矿长呢。幸亏她还是什么矿长,连做人的起码道理都不懂,她老爹是人,我老爹就不是人吗?”
朱大可目睹着老人被送上了救护车,便返回了楼道前。
此刻,欧阳正站在三楼居民住宅的门前,采访逝者家属。一个四十多岁的中年女人出现在这家住宅的门前,她的身后还站着三个男人,三个凶神恶煞般的男人。他们的目光完全集中到了欧阳的身上。
还没有等欧阳多说什么,女矿长便开口大叫起来,“我没有时间接受你们的采访,你们给我马上离开这里,这里不关你们的事。”
欧阳努力抑制着自己的情绪,用极为和缓的口气表示,“请你不要激动,我们对你亲人的去世也非常同情。我知道在这种时候,是不便打扰你们的。我们同样不希望有不愉快的事情发生。可是既然有群众反映问题,我们就必须关注。我们还是想了解一下今天这里都发生了一些什么事情,这些事情究竟是怎么发生的?”
“今天什么事情?今天什么事情都没有发生啊。”
“我想你不会什么都不知道吧?据我们了解,这个楼道里的一位老人心脏病突发,可是救护车却只能停在几百米之外,而根本就开不到楼道的大门前。这走廊里也到处都是花圈,我想你应该有理由告诉我,这件事与你们有没有关系吧?”
“不知道,不知道,我从来就没听说过这里有什么病人。”
“那好,你既然没听说这里有什么病人,那你们考虑过没有,这大量的祭祀品摆到了走廊里和楼道外,会不会影响到邻居们的正常生活?毕竟这里的好多地方都是公共面积。”
女矿长正要转身离去,欧阳跟了上去。
一个中年男人从女矿长身后突然闪出,又躲过几个中年男人,直奔欧阳而去,他用力向欧阳推去。他就是女矿长的弟弟闫明礼。
欧阳“啊”的一声沿着楼梯滚了下去,直接滚到了缓步台上。
此刻,柳男继续在楼道外边拍摄花圈和祭祀品的摆放情况,快门不停地起伏。此刻,他突然听到了走廊里传出欧阳的呼喊声,“柳男,柳男。”柳男迅速朝楼道里跑去,朱大可跟在柳男后边也向楼道内跑去。
柳男与朱大可看到欧阳正躺在三楼与二楼的缓步台上痛苦地呻吟。柳男上前试图扶起欧阳,欧阳依旧痛苦地呻吟着。朱大可走上前去,态度焦急,“欧阳,怎么了?怎么了?怎么回事?”
欧阳的眼睛里含着泪水,一只手不停地在腰部摸索着。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人正从楼上往楼下走去,就在她与朱大可擦身而过的刹那,她用目光向朱大可示意了一下楼上的方向。朱大可顿时领悟了她的意思,他什么都明白了。他不由分说,三步并作两步迅速奔三楼而去,他站在几个中年男人面前,几乎是怒不可遏,他侧过脸去面对着欧阳,“欧阳,是他们对你动的手?”
欧阳的泪水夺眶而出,她轻轻地点了点头。
朱大可大声吼道:“有种就告诉我,这是你们谁干的?”
三个人男人全都沉默了起来,仿佛被朱大可的威严所震慑。
朱大可又一次大声吼了起来,“这是你们谁干的?”
其中两个男人不约而同地向后移动了一下身体。朱大可挥起了拳头,狠狠地朝眼前的闫明礼的脸上打去。闫明礼正准备还手时,朱大可大声说道:“别给我还手!你给我听明白了,如果你敢给我还手的话,我决不会再这样绅士。”闫明礼将挥动起的拳头缩了回去。
“你竟然可以对这样一个女孩子下手?你他妈也算是一个男人?”
三个男人几乎是同时愣在了那里。朱大可站在原地拨通了110。
朱大可走出楼道,走到了自己的轿车前,将车门打开站在车外。柳男一只手扶着欧阳的左臂,慢慢地朝朱大可的方向走来。
朱大可建议,“还是去医院看一看吧,关键是看看腰椎有没有什么问题。”
欧阳一边扶着腰一边痛苦地表示,“不用吧,没有那么娇嫩,慢慢休息休息就会好的。再说,我们还需要回去发稿子呢。”
“看你自己的感觉吧,如果觉得没有太大问题,就先不去医院也行。”
“哎哟。”欧阳突然尖叫了一声。
朱大可马上回过头去,“柳男,马上送欧阳去医院,去检查一下。我们一起去。”
柳男两眼早盯着欧阳,“我也是这样想的,检查一下放心。走吧。”
此刻,朱大可的脸上冒出了汗珠,“柳男,你车上有吃的东西吗?”
“没有,什么东西都没有。欧阳,你包里有吃的东西吗?”
“没有啊。大可,又感觉血糖低了?”
“饿了,很饿的感觉。可能是游泳时活动量太大了,又没有及时补充能量。好了,没事。就这样定了,先去医院吧。”
几个人分别坐进了车里,朱大可的轿车与柳男的轿车一前一后地行驶着。
道路右侧的一家小饭店招牌慢慢地出现在朱大可的视野里。朱大可将轿车慢慢地靠近路边停了下来,又走下车去。柳男也将轿车停在后边。朱大可的脸上流着虚汗,他走到柳男的轿车前,柳男将车窗摇下看着朱大可。
朱大可将身体向前凑了凑,“柳男,不行,我坚持不了了。再坚持怕会出问题。你带着欧阳先去医院,我吃一碗拉面,十分钟就解决战斗,随后就赶过去。柳男,你可要好好照顾好欧阳啊。”
柳男摇上车窗,重新发动了引擎。
轿车消失在朱大可的视野里。
朱大可走进饭店,饭店内有几个客人正在就餐。朱大可坐到了一个空位置上。
女服务员刚要说话,朱大可便主动道来,“只要一碗拉面,牛肉拉面,越快越好。再来两个茶蛋吧。”
女服务员向远处走去。
朱大可拿出手机,正准备给陆佳打个电话,他发现手机上已经有几个未接电话,而且都是陆佳打来的。他马上拨了过去,“陆佳,我看到你来过电话。我临时接受了一个采访任务,一个同事受了点伤,需要去一下医院。我一会儿就会赶回去。”
陆佳轻声细语,“那你没有什么事吧?”
“没事,我没事。我一会儿就会赶回去的。”
女服务员甲将拉面送到朱大可面前,朱大可挂断电话,低头狼吞虎咽地吃了起来。
正在这时,饭店里突然传来了一位女服务员的喊叫声:“不好了,着火了,着火了。”她边喊边从后厨跑进了餐厅,“着火了,着火了。后厨着火了。”
客人们惊慌地向大街上跑去。
烟雾已经窜到了餐厅里。
朱大可扔下筷子,不由分说地站起身来,快步向后厨奔去。另一位女服务员站在厨房门前,试图劝阻朱大可,“别进去,里面有两个民用液化气罐,进去危险。”
朱大可继续朝里边奔去,他走进厨房,看到灶台等处已经燃起大火,眼看着已经无法徒手灭火。一个五十岁左右的中年女厨师正挪动着一个液化气罐,却怎么也搬不动。
“我来吧。”朱大可边说边走了过去。他扛起液化气罐朝外跑去。他将液化气罐放到门外,又折回餐厅。
一位女服务员大声喊道:“不能再进去了,进去太危险。”
“你们快撤,加小心。”朱大可又一次迅速向里边奔去。
女服务员徒手向饭店外跑去。
“轰”的一声巨响,一股热浪猛扑过来,朱大可应声倒在餐厅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