有期徒刑12年是我的刑期。编号1133是我的代称。靠窗的上铺是我的床位。
从接受判决的那天起,我简单地计算了一下,一年365天,12年,意味着,我将在深牢大狱里度过4380天,每天面对绷着面孔的冷冰冰的狱警以及同我一样身着灰色囚服的犯人,接受肉体和精神的双重改造。
我很清楚,度日如年的日子其实早就开始了,准确的开始时间,应该追溯到我被人从办公室“请”进那辆白色的中巴车。
判决结束那天,我如释重负。从异地调查到看守所,再到女子监狱,于我,是种解脱。异地调查的日子,用求生不能欲死不得来形容,是最贴切的。不打不骂,却连续几天几夜不许睡觉的经历,令人终生难忘;两条腿被绑在凳子上,起初不觉得什么,时间长了,血液不得流通,肿得很粗,一动不能动,那种痛楚,如果不是亲身经历过,根本无法想象。关于那些日子,我只能写这么多,即便如此,我也在担心,这样简单的文字,是否能够被世人所见到。
坐在去往监狱的囚车里,隔着安装着栏杆的车窗,望向自由世界的楼宇街市,灯红酒绿,车水马龙,我心潮起伏。我在想,也许这个世界的不同地点,不同时间,不同人的身上,还在上演着与我的经历相同或相似的故事,那么当事人会想到故事的结局是一条不归路吗?好像就在那一刻,我的脑子里产生了一个念头,我要把自己的故事写出来,至少,算是一种人生的回忆和总结。如果谁在无意间读到了这些文字,希望会起到一点点提醒的作用。
躺在深牢大狱的硬板床上,闭着眼睛,我很天真地盼望,睡眠状况可以得到些许改善。人在睡着的时候,就可以什么都不想了,或者说,可以暂时的去往另外一个空间。即使片刻的精神逃离,对我来说,也是弥足珍贵的。
事实永远与想法背离。在劳动强度极大的情况下,我的睡眠变得极少。原因很复杂,除了不适应监狱的生活,还有重要的一点,我一直担心,同监室的那些犯有重伤害、抢劫等罪名的犯人会在半夜的时候伤害我。
在这样的心理状态下,我小心翼翼地观察着身边的每一个人,以至于睡着了,偶尔也会突然睁开眼睛。我总是担心,有人拿着一把刀子指着睡着的我。细心的人便会发现,即使在白天,我的眼里依然深藏着恐惧和不安。
更可怕的是,进入这间牢房三天了,连续三个夜晚,我都从梦里惊醒。每天晚上都做同样的一个梦。
梦里的我只有七岁,模样可爱乖巧,梳着两条羊角辫,母亲在上面细心地系上了艳粉色的绫,有风吹过,或是走路时,颤颤悠悠的,像蝴蝶在扇动着翅膀。我时常抬手去摸一摸,生怕弄丢了。即使在梦里,我也清楚记得,那是我收到的第一份礼物,是考试得了第一名,父亲送我的奖品。
我喜欢读书,但同读书相比,我更喜欢亦步亦趋地跟在父亲的身后到山上采药。父亲的身形很瘦削,细而且长,面色黧黑。夏天的时候,可以清晰地看到父亲的肋骨。我不喜欢父亲的瘦削,一直盼望着父亲可以强壮些,就像村里的其他男人一样,身上有鼓起的肌肉块,那样至少会给人一种外形上的安全感。
当我把这样的想法说给母亲,母亲却笑了,那种笑不是嘲笑,不是嬉笑,而是一种略带羞涩的笑。母亲笑过,低眉说:“红萸,你爹可是城里人,是文化人,是真男子。”
父亲是文化人我承认,藏在樟木箱子里的很多书,被父亲视若珍宝。父亲常在夜深人静的时候翻看那些书。许多在我看来高深莫测,如同天文的词句,父亲可以吟咏如流,虽然我听不懂,却极羡慕父亲吟咏时的那份陶醉。说起城里人,我却不肯认同,父亲的样子和衣着,比乡下人更像个乡下人。至于什么是真男子,哪里是我这个七岁的孩子能听得懂的话呢?
我只是看着母亲,痴痴地笑,母亲骂我:“傻丫头,不能那样子对着人傻笑,没个姑娘样儿。”我不想听母亲的批评,叫了声娘,一扭身子,跑了出去。
在我眼里,生在山里的母亲更像个城里人。有这样观点的,不只是我,话语很少的父亲也这样认为,村里人都这样认为。母亲的皮肤白皙,五官中最好看的是那双眼睛,像深潭,澄清如水,不含一丝的杂质。父亲和我一样喜欢母亲的眼睛,他时常会趁着别人不注意的时候,悄悄地看母亲,悄悄地把笑容藏在眼底。
父母对望的时候,常常会心一笑。那样的笑,曾经让七岁的我沉醉,尽管,那时我并不懂得感情。
小时候,我对中药便有着无法抗拒的迷恋。我时常惊异,那些花草树根,怎么就能救得了人的性命,怎么会有那么好听的名字,黄芩、厚朴、金樱子……其中,我最喜欢的,当然是红萸。
许多年以后,回忆往事,我突然觉得这份着迷应该与我的名字有关。父亲讲过,“红萸”取自宋朝诗人喻良能的《重阳咏菊》,“红萸有韵岳连湛,素蕊无香赐望回”。我恰好生在重阳节,父亲便用红萸给我做名字。那时,我不懂诗,更不懂得这个名字里包含着的意义,只知道,红萸是一味药材,倒是父亲常常抚着我的头自言自语:“药可医人,理可医心。”
父亲不喜欢我跟着他去采药,他怕我遇到危险,可我喜欢。我喜欢青草的味道,喜欢野花的细碎,喜欢采到药材时的快感。父亲时常假装瞪起眼睛吓唬我:“红萸,山上有蛇,会咬人的,你不怕?”
我仰起小脸:“我才不怕呢,就算被蛇咬了,还有爹治呢!”
父亲又瞪起眼睛:“靠人靠得了一时,靠不了一世,自己长本事,才行得了万里路。”我懵懂地看着父亲,不太明白那话的意思。父亲长出一口气,大手拉起我的小手,向山上走去。
山上的野花开得正盛,蝴蝶飞着、舞着,向花儿献着殷勤。我采下一朵,放在手里,发现另一朵更漂亮,又采下来放在手里……一朵又一朵,直到手里握不住,就紧紧地抱在怀里。花太多,挡住了我的视线,我的脚步越来越慢,极力地伸着脖子,瞄着没采到手的野花。
父亲回头笑我:“红萸,做人不能太贪心,你抱着那么多的花,是走不远路的。”
我不信,还是一路采着。
路过一条小涧,父亲抬腿迈了过去。我急得一身汗,不敢跳。父亲说:“红萸,把那些花儿扔了,你就能跳过来了。”
我不肯,也不跳,请求父亲抱我过去。
父亲脸色沉了下来:“红萸,你要是再不跳过来,我就先走了。”
我左右为难,看看手里的花,看看父亲的脸,再看看小涧,狠下心,闭上眼睛一跳……小涧变宽了,变大了,我的身子不断地向下坠着,我高声喊:“爹,救我!”
山谷里传来父亲的声音:“把花扔了,把花扔了……”
我仍然死死地抱着花,身子越坠越快……
梦里,我看到七岁的自己,摔得粉身碎骨,血肉模糊。
我的入狱是同耿仕轩紧紧连在一起的。他判的是无期徒刑。
作为坤州市的常务副市长,年近五十岁的耿仕轩,事业如日中天,本来他可以走得更远,走得更高。但变卖医院土地、巨款来历不明、医商勾结、猖狂卖官、权色交易、官官勾结等诸多罪名,将他和我以及其他相关人推进了高墙之内。
究其根本,打倒耿仕轩的关键是经济问题。其他的诸多事情,不过是像拔萝卜一样带出的泥巴。
其实,这些事真正牵扯到的官员,又何止走进深牢大狱的这几个人?
关于这件震动L省的肃贪事件内幕,并不像人们猜测或者外界传言的那样,一切都是耿仕轩和我策划操纵的。有些事,有些人,我知道。有些事,只有他一个人知道。而其中的一些事,即使是他也无力左右。官场之上,我们不过是棋子,命运并不掌握在自己的手中。
对于耿仕轩在一些事情上的隐瞒,很早的时候,我就已经觉察到了。最初,我认为,他是想获得利益中的最大份额,毕竟人都有私欲,即便有了肉体和情感上的纠缠,谁能控制得住利益上的欲望呢?就算是父子、夫妻、姐妹、兄弟,又如何?何况我和他只是没有名分的“夫妻”。
但又想起,耿仕轩曾经在很清醒的时候对我说,仕途之上,知道的秘密越多越危险。这样的话听起来,像是感叹,也是官场的实情。不知道,便不会被卷入其中;知道了,便难逃其责。追根溯源,总能发现隐匿的根源。
后来,从这一点分析,我慢慢地懂得,这是耿仕轩对我的一种不同寻常的保护。也许就是这种保护,让我越发觉得,耿仕轩对我的感情深沉而内敛。他习惯用实际行动来表达,而不是把情感挂在嘴边。行动,其实比说多少好话来得更重要、更真切、更贴着心肝。
宣判那天,我看到了站在被告席上的耿仕轩。已经几个月没见了,他好像一下子苍老了、憔悴了。他头发原来全是黑的,纯色的黑,而不是化学制剂的结果,这让他引以为傲,也让我为之着迷。可那天,我清晰地看到,他的头发,白了,全白了,他瘦了,衣服在他的身上显得空空荡荡的。
耿仕轩的状态似乎很平静。他面无表情,只用眼角的余光轻轻地扫了我一眼。只有一眼,我却明白了全部的内容。他的眼神没有变,还在闪着冷静的光芒,显示着他超乎常人的坚毅执著。
同他的表情一样,别人也无法从我的脸上读出什么。我脸上无悲无喜,眼里无泪无怨,可心却是硬生生地疼,觉得眼前的一切,都生出了刺,目光所至全是疼痛,那种疼是活了四十多年从来没有过的,牵心扯肺,每疼一下,都会撕开皮肉,渗出血液。
耿仕轩没有再看我,我的眼光却没有再离开他。我从没有过那样强烈的感觉,我要把他的样子牢牢地看在眼里,刻在心里,记在我的生命里。
如果有人知道我有这样的感觉,或许会笑我太过天真,笑我不要脸,笑这样的感情太过无耻。那就让人尽情地笑吧,感情的真伪,只有自己的心才能听得最真切。即使全世界都在唾弃,也不能否定这份感情的真切存在。
如果人们冷静下来,仔细地分析我对耿仕轩的牵挂,便会明白,我和他之间的感情也算是一种人之常情。即便一只小猫,一只小狗,在身边待久了也会有感情,何况,我与他相识到现在,已经整整十年。人的一生中有几个十年?谁又会惦记和牵挂着谁十年?
出事一周前的那个白天,耿仕轩突然发短信给我,上面只有两个字:叮咚。
“叮咚”两个字是模仿门铃的声音,其实是耿仕轩在告诉我,回“家”。我们的约会在他的经营之下,仿佛地下党接头一样,这是他谨小慎微的一面,对于他这样的做法,我完全理解,人在仕途,身不由己,事事小心,步步为营,是为官之道。
“家”,是只属于我们两个人的世界,位于坤州市市郊。五年前的一天,他将那套一百五十多平方米楼房的钥匙和房产证交给了我,房产证上写的是我父亲的名字——桑诚华。
那天是我的生日,也是我和他在一起的纪念日,重阳节。我们在红烛下叩首,以古时的礼节证明彼此的感情。闪烁的烛光映着两个已经不再青春的身影。我当时觉得很恍惚,仿佛回到了前世某个轮回的片段。
耿仕轩捧着我的脸,郑重地说:“红萸,你是我生命中除了母亲以外最重要的女人。我没办法给你真正意义上的名分,但会给你最多的疼爱。”我投入他的怀抱,泪眼模糊。
耿仕轩没有给我名分,他也无法给我名分,他不能扔下瘫痪的妻子。他对我说过,红萸,她在,我便只能欠着你。
我又岂能给得了他名分?我又何尝不在欠着他?我甚至没有逃离婚姻、在肉体和心灵上都只属于他一个人的勇气。在世人眼里,我们不过是一对野鸳鸯。
同我的丈夫边宇扬一样,走进另外一份情感,沉沦在爱欲中的时候,我们完全忘记了夫妻的情分和可爱的女儿,忘记了道德的约束,忘记了种下什么样的因,就要收下相应的果。
我和耿仕轩的家,只有四个人知道,我、他、他的司机小金和我的办公室主任袁方。小金负责接送他。袁方负责接送我以及安排人定期打扫这个家。每一次袁方看着我走进这个家,眼里都会闪出一丝失落,瞬间,只是瞬间,便会归于平淡。
平时,都是我先到家,在家里等着他,安静地读书,或是小睡一会儿。
那一天,却是他早早地到了。
我打开门,空调营造出的春天气息扑面而来。披着浴袍的耿仕轩没有了平时的温文尔雅,更没有了电视屏幕里的气宇轩昂,同居家男人似乎没有区别,只是眼里依然有着凌人的气势。他抱住我,胳膊非常有力,箍得我喘不上气。他急促呼吸着,热热的唇盖了上来,柔软的舌急切地探索着。
我讨好似的回应,在他的怀里轻轻扭动。我知道,这个男人一向以事业为重,小心行事,正因如此,他的事业才做得顺风顺水。而我则甘心地守在他的身后,遵守着他制定的规矩。
偶尔,我会想,在耿仕轩的心里,官职才是第一位的,任何影响他仕途上更进一步的砖头石块,都会被毫不留情地一脚踢开。我是否会成为这些砖头石块中的一块,无法预见。在他的心里,我能排在什么位置,也是个未知数。
虽然他和妻子之间早已是名存实亡,但他绝对不会选择离婚,这不仅仅与仕途有关,而且关乎他的人格,责任是压在这个男人身上沉甸甸的担子。但我能确认,我是他这十年中,婚姻之外,唯一的女人。
他的牙齿轻轻地咬着我舌头。我忍不住呻吟。他突然松开我,拍了拍我的臀部,说:“红萸,去,冲个澡。”这是他的习惯,每一次,他都会让我先洗澡。
他的身上散发着“一生之水”的味道。这个味道,是我喜欢的。这个牌子的香水,是耿仕轩送我的第一份生日礼物,有着清净与空灵的禅意。
现在想想,“一生之水”这个名字,似乎在冥冥之中暗示着我与他的宿命。
我走进了浴室,温热的水漫过我的身体。
我了解他喜欢什么,更了解貌似古板、不苟言笑,甚至严厉的他,其实比谁都要疯狂。我也清楚自己的内心,不论是情感,还是权力,或者肉欲,都已经离不开他,我像中蛊一样,迷失了,像只扑火的蛾儿奋力地向前飞着。
当我走到他面前,他一把扯下围在我身上的浴巾,我的身体完全地赤裸在他的面前。做了母亲以后,我开始觉得自己的身体不再完美,乳房不再挺实饱满,腰肢不再柔软纤细,小腹不再平坦光滑。这样的不完美,让我不自觉地产生一种本能的自卑。即使在非常熟悉我身体的耿仕轩面前,我仍下意识抬起双手护住最关键的那几点。
他的眼睛喷着热辣辣的火苗,抱起我,放在床上,压在身下,他的唇舌漫过我的身体,一寸一寸的温热……最后停在最要命的一处,我完全进入了亦幻亦真的境界。
忽然,他像利剑穿破了云层,挑起最原始的战争。我微闭着眼睛,不住地呻吟,身体在他的怀里扭动着,那是一种可以忘却一切的快感,仿佛整个世界只剩下,我和他。
……
他终于在一声低沉的吼叫中偃旗息鼓,伏在我身上深深地喘息,一扭身,躺在了我的身侧。
我偎进他的怀里,伸出胳膊环住他的腰,听他的心跳。
他抚着我的头发,很久,说:“红萸,去英国吧,你很长时间没见到塞儿了。”
我的心里“咯噔”一下,生出了隐隐的不安。
市长邴广来即将升调的消息,已经在坤州市传得沸沸扬扬,邴广来是中央下派的干部,要走是迟早的事。按照干部选拔任用条例的规定,“一把手”不得在成长地任职,但因为耿仕轩不是坤州本地人,常务副市长接替市长的位置,算是顺理成章。同样,来自外地的市委副书记高天棋也早就盯上了市长的位置。
以目前的情况分析,耿仕轩和高天棋的胜算各占一半。高天棋的背后有人支撑,耿仕轩的背后则是老爷子。至于是否还会有什么“黑马”突然出现,则不可预见。究竟谁能在这场竞争中胜出,不仅是他们这两个男人之间的竞争,更多的应该是他们背后的权力争斗。官场中,人们的命运永远掌握在别人的手中,没有结论之前,一切都是未知数。
这时,应该是他最需要我的时候,至少,我是他最忠诚的从属。而他却突然让我去英国看我的女儿边塞。似乎有什么事情要发生,可我不能把这样的感觉说出来,我装做若无其事,手指在他的胸前划着一个又一个圈,无形地泄露着心里的烦乱,撒娇说:“我才不去呢,我要亲眼看到你坐上市长的宝座!”
他抓住我的手指亲了一下,叹息:“老爷子打电话……”他没再说下去,我还是听出了叹息背后的一些内容。
我努力地牵了牵嘴角,挤出一丝笑容:“老爷子心计太深,而且太油滑了。不过,他一直很帮你。何况,还有那么多的事牵扯,他能坐视不理?”
“帮我?!老爷子不过是一只贪吃的老狐狸,他帮助任何人的前提都是对方能给他带来利益上的最大收获。至于牵扯,关键时候,老爷子会把一切都摆得四平八稳,把自己弄得干干净净,想抓住他的把柄……太难了。”
“他得到的不少了,中心医院的好科室都承包给他小舅子了,实际上还不就是他受益?这不就是他的把柄吗?何况,他能不顾及……”
耿仕轩拍了拍我的后背,打断我的话,声音变得低沉:“你啊,有时候简单得像个孩子,老爷子没有你想象的那样简单,他是走一步看三步的人,早就下好了棋子,要不然,就不是‘老爷子’了。唉,人心不足蛇吞象……红萸,我们要是能够逃出这个世界多好,找到陶渊明笔下的桃花源,在里面平平淡淡地过一辈子。官场太没意思了,你争我夺,钩心斗角。仕途就是一条不归路,踏上去了,甭管前边是刀山是火海,只能向前走。有时候,我都会后悔,当初不应该把你拉到这条道上,要不然,你一定过得比现在轻松,比现在快乐。”
我一惊,心脏狠狠地抽了一下。耿仕轩曾经说过这样的话,是在醉后,可现在他清醒着。我劝道:“净说傻话,没有你,就不可能有我的今天!别人要是听到你这样说,估计都不敢相信,这就是我们的耿大市长了。”
“铁打的衙门流水的官,没人能当一辈子的市长。不过……”他没有说下去,那种闪耀着的光芒重新回到了他的眼里,有些寒,有些冷。
我有些怕他这种眼神,不光我怕,别人也怕。
刚刚还沉沦在爱欲里的那个不停地吐着甜言蜜语的男人,瞬间变成了坤州市的常务副市长。