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从上海第二医科大学毕业后,被分配到上海第一人民医院工作,我的恩师乐文照先生也在那里工作。
当时乐先生年事已高,身体也不太好,领导就考虑从年轻人中找个人做先生的助理,负责照顾先生,同时向先生学习,使先生的一身绝学不致失传。我当时因为是刚到医院的年轻人,是党员,出身也好(我家在划分成分时是贫下中农),因此最终幸运地被选中了。
起初,因为我人品老实,家境贫寒,穿得也比较差,所以先生对我只是淡淡地保持礼貌而已。直到有一次给先生抽血时,他对我的印象才有所改观。当时的乐先生人很胖,抽血时很难找到手臂上的血管,因此每次抽血时都很困难。那次抽血时,医院找了号称抽血技术最好的一位护士长过来,但是,护士长因为过于紧张,抽了好几次都没有成功。我看到这种情况,就向先生请求让我试一试,先生看我态度很坚决,就将信将疑地答应了。其实,我在杭州卫生学校上学的时候,参加了当时的“防治血吸虫”运动,每天都要为二十几位病人进行注射治疗。而且,那种药具有一定毒性,所以对注射者的要求非常高,一定要“一针准”,否则药液一旦打到病人的肌肉组织上,就会造成那部分的肌肉坏死。在这种情况下,我勤学苦练,已经练就了非常好的注射技术,找血管很准,所以才会这么自信地向乐先生毛遂自荐。
注射时,我先重新绑紧了胶带,在确定的血管位置上拍了几下,再用手指触摸血管,然后侧着微微竖起针头迅速进针——这样可以减少针头与皮肤的接触面积,减轻痛感。在乐先生还在做忍痛的精神准备,侧着头不敢看时,我已经抽完了血,对他说:“先生,好了。”乐先生听我说已经抽完了,扭过头来很惊奇地看着我,连连点头,说:“还可以,看不出你有这个技术,真所谓‘人不可貌相,海水不可斗量’!”自那之后,乐先生对我的态度就有所改变,时常告诉我一些他的经验和诊断诀窍。后来,一次对疑难病例的诊断,乐先生对我的看法发生了彻底改变,从此对我倾囊相授。
那是一次医院内部的疑难病症会诊讨论会,一位56岁的女病人,已经住院一个多星期了,大家都无法判断她到底得的是什么病,只好先对症治疗,然后把病历拿到疑难病例会诊讨论会上来讨论。当时医院内科室的付主任和主治医生都在,我只是个刚工作不久的青年医生,只是抱着学习的心态来旁听。但是当我看到病人的X光照片中心脏呈水滴状时,心中突然一动,就举手问道:“乐主任,我可以说几句吗?”乐先生说:“当然可以!”我说:“我认为,这个病人得的是阿迪森氏病!这种病的一个典型特征,就是水滴状心。”乐先生听了我的话,再对照病人的其他症状,发现果然是这个病。后来就对我另眼看待,尽心教授我他的毕生所学。
我跟乐先生学习了5年诊断治疗,并记了35本笔记,为自己日后准确诊断打下了坚实的基础,更为日后将中西医诊断、治疗相结合,制定有效的个性化的养生保健方法打下了坚实的基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