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张艺谋

代表作:《红高粱》/《秋菊打官司》/《大红灯笼高高挂》/《活着》《英雄》/《金陵十三钗》等。

01/张艺谋

张艺谋简介:

1950年出生于西安,电影导演,2008年北京奥运会开幕式、闭幕式总导演,“第五代导演”的代表人物之一。其拍摄的电影多次获得国际电影节大奖,是中国在国际影坛最具影响力的导演。早期他以执导充满中国传统文化特征的电影著称,艺术特点是细节的逼真和色彩浪漫的互相映照。2002年转型执导的武侠巨制《英雄》开启了中国电影的“大片时代”。

导语:

张艺谋的作品多次被选送到国外参加国际影展并获大奖,每一部作品,都能在市场上掀起波澜,有着很高的商业价值,他的一举一动,都是传媒追逐的焦点。2002年《英雄》一公映,即被媒体誉为“一场视觉的盛宴”,此片的票房收入超过了张艺谋此前执导的任何一部电影,并被选送参加2003年奥斯卡奖外语片角逐。不过还是有更多的批评者指责他的这部影片为“视觉盛宴,思想侏儒”、“形式大于内容”、“很荒唐地描绘历史”……

许戈辉: 最近我发现你和媒体的关系特紧张?

张艺谋: 也不是,其实不是我跟他们在叫板。

许戈辉: 最近传媒有让你恼怒,让你觉得特别愤怒吗?

张艺谋: 其实那是我们在首映式的时候,有些记者似乎不太友好。我不是对他们的意见有什么反感,因为这十几年我被别人说得够多了。只是记者当时在现场的那种状态,让我们几个演员有些受不了。他们在底下问我,觉得怎么是这样?我当时觉得在礼貌上有点问题,便多说了一点。我就说了一回,就不得了了。后来我一看情形就干脆不说了。你看我现在都不说了,我再也不说了,我把嘴闭上。因为说不过,一张嘴说不过那么多。

许戈辉: 可是恰恰是关于这部电影,恐怕张艺谋比任何一次对传媒说的都多。

张艺谋: 这次我是全力配合宣传。因为我觉得对我来说,有老板愿意出这么多的钱,又把这么多明星拽在一起,给我这样一次机会,我不应该太自私,我应该全力配合他们把成本收回来,让它成为一个良性循环。这对我个人来说,在良心上会受到较大的安慰。

当然,再说得功利一点,我可能后面还会有机会,因为把投资收回来了。如果可能的话,再过几年,还可以再拍一个大片。再往远一点,我们从大的层面来说,我觉得对电影的循环,都有好处。

许戈辉: 我想知道,在这些众多的媒体评论当中,或者网友发表的言论当中,你觉得有哪些是真的让你有触动,或者是被感动了?

张艺谋: 你说到网友,我回到刚才的话题。我自己经常上网看,我看到了非常有趣的现象,网上打得一塌糊涂,完全是个自由论坛。我原来不怎么看,最近听别人说,我觉得很好玩。我最近晚上没事的时候,便两三个小时在网上看,因为我不会打字,所以我从来不参加讨论。只会点出来看,你看到所有关于《英雄》的消息后面,一点评论,这边骂,那边夸,对着干特别好玩,我觉得跟大辩论似的。当然里面也有很难听的,谩骂是免不了的,但是你能看到很多心态。从我第一部电影到现在,有两个永远的话题是到今天还有的:一个是为得奖拍电影;一个是为外国人拍电影。到今天对我攻击时都是行之有效的武器,拿来就用,不管你是拍什么电影。很好玩,你就觉得很好玩,你就觉得没有改变,这个眼镜戴上了,这个颜色涂上了,就永远不能改变。

许戈辉: 所以我想知道,你觉得这些批评里面哪些是中肯的?

张艺谋: 我觉得要是说中肯的话,首先应该是带有一颗平常心、一颗普通的心来看这个电影,而不要先带着对我的成见,这是基本的。我们进电影院看一个电影,先不要做好一个准备,就用平常心来看这部电影,当然就不一样。在这样一个心态底下,我觉得说什么都是非常好的。不管是说长处,还是说不足,都是非常好的。当然电影总是众说纷纭的,我觉得电影的魅力也在于此,一个人一个说法,永远不会统一。这也是电影非常吸引人的地方。

许戈辉: 有不少人觉得,《英雄》的形式大于内容,这个你接受吗?

张艺谋: 这个我接受,我甚至还说这是我们的好处,是我们的优势。首先,我不太同意我们长期以来形成的一种没有变化的形式和内容的比例。我认为我们形式和内容的这种黄金比例,或者说这种几十年的文艺概论(我们那时候在学校里念书有文艺概论的一种说法),永远是我们面对面时随便说说的一种东西。我当然认为《英雄》的形式大于内容,因为这就是我们的出发点。我们就是要创作一个别样的形式:首先,它的叙述形式;其次,它的武打形式;最后,它的色彩形式。并且它所强调的那种意境,走的是一种很雅的路子,这都是我们设定的目标,是我们要追求的形式。

许戈辉: 我发现你真是一个特操心的人。你把这个电影工业的方方面面、每一个环节都操心到。我觉得你不应该做一个纯的电影导演,你应该往投资人的方向发展。

张艺谋: 不行。首先我不能算账,我一算账,脑袋就大。

许戈辉: 可是你会替投资人省钱。

张艺谋: 那倒是。我是替投资人负责,我多年来一直都是这样。

许戈辉: 我发现你周围的人一说起你,都说张艺谋是一个思路特别明确的导演,还是一个特抠门儿的导演,能为制片人省钱。

张艺谋: 抠门儿说不上,主要是因为我们不能乱造钱嘛。

许戈辉: 那你这个电影制作花了三千万美金,你有没有觉得花得特心疼的钱?

张艺谋: 有很多。有时候就会出现一些反复,出现一些浪费。我给你举个最简单的例子,钱不多,但是我觉得还是花得冤枉。我们开拍前的半年去胡杨林看外景,为张曼玉和章子怡互相打斗、黄叶子飞舞的那一场做准备。我们去胡杨林看外景时,我怕第二年树叶不够,就在地上捡了当年的黄叶子,夹到书里拿了回来。拿回来以后,把黄叶子交给道具说:“你恐怕要做假叶子,你给我们做,我要这样子的。”他说:“要多少?”我说:“可能得要十万片。至少要十万,在空中撒,我怕第二年不够。”

许戈辉: 这个东西不能用电脑做出来?

张艺谋: 不行,我觉得还是不行,就得是真的。后来他就开始做了,我多了个心眼儿,就说:“要不别做十万,先做上三万个看一看。”他找了一个做丝绢的工厂,不能用纸做,而是用薄薄的丝绢来做,因为回收的时候可以用,还可以拿水擦。就让做假花的工厂做了几万片。结果第二年胡杨林一黄,我们到那儿一看,那叶子完全不一样,颜色形状都不一样,大小也不一样。

许戈辉: 不可能两个混在一起?

张艺谋: 不可能。很多麻袋的假叶子,从北京做好了运到内蒙古,到现场一看,没用。

许戈辉: 很心疼吧,最后怎么办了?

张艺谋: 我能怎么办?没用呀。又运回来搁在那儿了。

许戈辉: 那就用真的了?

张艺谋: 后来用的是真的。

许戈辉: 你自己觉得你到现在为止,尝试过的最失败的作品是什么?

张艺谋: 比较失败的是有几部,我自己的看法。《代号美洲豹》当然算一个;《摇啊摇》也算一个,不太好的;《幸福时光》也不太好。这几个都是比较明显的,我自己觉得不及格,其他的还都及格,当然有更好一点的,或者更完整一点的,仅此而已。

许戈辉: 你觉得你这些不及格的作品,它们不及格的原因是什么?是觉得自己有点枯竭了还是有别的原因?

张艺谋: 就是属于在低潮嘛。不知道为什么,有时候你就是找不着感觉,一直找不着感觉,有很多次都是这样的情况。你知道电影这种东西,它的完成过程有时候也很让人痛苦的。比如说:当你搞到一个剧本,你一开始觉得这个剧本很好,你就找感觉,找感觉,然后你把钱搞好,你给演员又打了招呼,甚至你都跟演员签了约了,这时候几个月过去了,你还在试图找感觉。有时候导演会觉得,我拍起来以后会有感觉,或者我边拍边改这个剧本。它是一个漫长的过程,可你却始终在找感觉。当所有的东西都到位之后,你突然发现:糟糕,其实改不好,没感觉!但是这时候你只能拍了。

许戈辉: 像你前面说的《幸福时光》?

张艺谋: 不是。你只能拍了,而且你得把你这种不安、这种沮丧、这种要失败的情绪深深地藏在心里,没有一个人看得出来,因为你不能让任何人知道。

许戈辉: 因为你是领军人物?

张艺谋: 你让投资人看出来了,怎么行?投资人刚刚热情地把钱给了你,你说我这个戏可能不行,人家怎么弄啊?所有的演员都是在你的感召之下来的,他们都是非常好的,对这次跟张导演合作充满了信心、兴奋。不管是新人还是老人,所有的工作人员集合起来,你的任何沮丧都会影响他们。你突然发现这个电影拍不好。你能说这话?你让大家怎么想?我觉得导演在这个时候是很痛苦的。但是你不会承认,一方面你是不愿意说出来,另一方面你不会承认。你还在找感觉。我有几部成功的作品,就是临时找出来的,像《秋菊打官司》,完全是临时找出来的。我都拍了三分之一了,才有感觉,就是临时找。

许戈辉: 这算是幸运的。也有那种一直找的?

张艺谋: 有时候一直找,因为它是一个漫长的过程。你都拍完了,却还在想,我还可以剪接,我在剪接上找,然后剪过来,剪过去,这么来回搭,就跟搭积木似的。可是一直搭到最后还是没找着。

许戈辉: 原来这就好像一个人,一个本来就是很豪爽的人。他知道明天要去进行的决斗他是必输无疑的,但就是在这个时候,他也不能让人家知道他会输。

张艺谋: 所以我觉得这是很痛苦的事情。

许戈辉: 那这个时候是孤独的,对吗?这种时候有没有什么人,你会去跟他说?

张艺谋: 都不能说。比如《英雄》这部电影,所有这些演员都是冲我来的,首先是冲着我来的。所以我觉得这是个责任。你有谱儿也罢,没谱儿也罢,你心里很清楚。你现在是领着大家冲锋,你应该让大家快乐,应该让大家自信。你要让大家享受这个过程,享受合作的过程。

许戈辉: 我看,像执导歌剧或者拍芭蕾舞剧这样的形式,在某种程度上是不是你的一种缓压的办法,一种减压的做法呢?就比如说在这个电影的领域,特别希望寻找到突破,这方面的压力太大,我就向别的方向发展。

张艺谋: 什么减压?比原来更忙了。

许戈辉: 你是说这是一种在艺术境界上的超越?

张艺谋: 那不是。首先是人家找我,全都是人家找到我。找到我之后,我就觉得时间也合适,艺多不压身嘛。另外一个领域,我觉得也非常有意思,我有兴趣,我有感觉,所以我就接下来了。你看意大利找我,说:“你给我们导歌剧吧?”找了我半年,我连理都没理。我觉得这是什么呀?让我导歌剧?我没管,因为我不懂歌剧。他们跟我来来回回说了半年了,我都没理人家。后来有一天,我偶然跟我们原来的作曲赵季平聊天,我把这个当作笑话跟他讲,我说:“季平,还有一个意大利歌剧院死活让我给他导个歌剧。”他说:“什么歌剧呀?”我说:“叫什么公主、什么朵之类的。”他说:“是不是那个《图兰朵》?”我说:“对,就是那个。这个《图兰朵》是什么我都不知道,你看我这人孤陋寡闻,没有文化。”赵季平一听,说:“那个好啊!那是个中国故事。”我说:“是中国故事吗?”他说:“你一定要接,你宁可少导一部电影都要接这部戏。”他说:“我给你一个带子,你看看美国大都会当年拍的,看了就知道了。”第二天他马上找了一个带子给我。我插上一看,了不起!是一个大型的东西,是一个中国故事。我这才知道是这么个东西,觉得很新鲜,我觉得对中国的东西可能我会有感觉,这样我才接了。完全是偶然的。

许戈辉: 事实证明这个《图兰朵》也成功了。《大红灯笼高高挂》的反响也很好。

张艺谋: 《大红灯笼高高挂》也是因为人家找我,建议我自己导一个芭蕾舞剧。是中央芭蕾舞团找我导芭蕾舞剧,说是剧目任我选,我也可以自己编。我想来想去,觉得把《大红灯笼高高挂》变了比较有意思。因为那里面有京剧,我就特别想把京剧跟芭蕾舞做一个结合。我当时脑子里就有一个画面,觉得如果这个男演员这样表演——让京剧把芭蕾舞演员托起,西方和东方融合起来,东方是基础,西方是上面——这好像特别有意思。抱着这样一种印象,我就把这事给办了。又比如说申奥,申奥是因为领导赏识我,才找了我。我是当作为国出力,就去办这事了。

许戈辉: 所以现在发现,张艺谋已经成为一块特别好的试验田了,不管哪个艺术领域,有人想做一次尝试,我们先不说他试验成功还是失败,只要他去试验了,他去干这个事了,马上就会引起关注。

张艺谋: 有一些东西我也是没敢接。举例来说,京剧院就一直找了我好几次,让我导一个大型的京剧,这个活我就不敢接,那不行。

许戈辉: 这一次怎么就不敢接了?

张艺谋: 因为京剧这个东西,中国的专家太多了。你必须有很深厚的京剧基础,而且你要想在京剧这方面出新,我觉得太难了。

许戈辉: 你敢在中国玩人家西方的国粹,但是你最终觉得在中国玩中国的国粹很困难?

张艺谋: 全国老百姓、全国人民都是专家,你死定了。你还想再在京剧中搞一个?你比如说,传统京剧,显然就老一套。那好,你想在京剧当中有一些新的东西,你怎么新?你把洋玩意儿加在京剧这儿来,就有问题,我觉得是搞不好,太悬了,就算了。

许戈辉: 你刚才说到,特别享受工作的这个过程。一步一步地拍,不然闲下来就闷得慌。你周围的人一致评价张艺谋是个工作狂。我想知道你除了工作还有没有其他的乐趣?不是简单的那种乐趣,就是乐趣。

张艺谋: 当然有,这个牵扯个人隐私了。

许戈辉: 我觉得你整个被媒体问怕了。我也没说什么呀。

张艺谋: 你没说,但你会慢慢往那儿引。

许戈辉: 我不引,你爱怎么说就怎么说。

张艺谋: 我觉得跟普通人差不多。你就这么想:你有什么乐趣,也许我就有什么乐趣。

许戈辉: 我不问你的个人私生活。你不愿意谈,我不问。但是我想知道,比如在《英雄》的故事里面,张曼玉、梁朝伟,碧血残剑是一种侠骨柔肠。我觉得一个有深深英雄情结的人,一定少不了侠骨柔肠的那个部分。你自己怎么评价自己这个部分呢?

张艺谋: 我也觉得奇怪,我是挺不柔肠、挺不浪漫的,真的。我不太会浪漫,生活中就是这样子。但是电影当中经常能表现出一种浪漫来,我也不知道为什么。

许戈辉: 那你渴望生活的浪漫吗?

张艺谋: 我觉得现在对我来说已经习惯了,现在假定有一个女孩追我,她要是用很浪漫的方法,我肯定就吓跑了,不习惯呀。主要是不习惯的问题。你想,人到现在已经定型了,所以基本上就像生态平衡一样,习惯什么就是什么,习惯就成了自然了,自然了就舒服了。

许戈辉: 那这个《英雄》拍了以后,你马上找到了下一个感觉没有?你的下一个片子会是什么?

张艺谋: 有找到感觉,我的下一部片子还是武侠。

许戈辉: 还是武侠,你还敢再拍?

张艺谋: 我当然敢拍了。

许戈辉: 为什么我会这么说?因为《英雄》这一部,不管大家怎么说,我觉得它在电影创作手法的各种元素上,已经到极致了。你的画面、你的音响、你的武打设计、想表现的意境,你要再拍的话,是不是只能变一个路子拍了,会尝试搞笑片吗?

张艺谋: 那不会。搞笑片不会。

许戈辉: 你还能再拍一部这样气势磅礴、荡气回肠的电影吗?

张艺谋: 不一样,我觉得是不一样的。首先,这是我第一次拍武侠片,第一次拍动作片,虽然我们有非常好的动作导演,但是动作对于我太陌生了,我很被动,所以我自己的想法跟动作的结合上有很粗糙的部分。现在我觉得我积累了这方面的经验了。我说自己是个武侠迷,这不是空说的。我下一个电影的剧本,实际上在《英雄》还没有开机前,就同时在做了。我觉得还能拍出另外的感觉来。故事是不一样的,当然画面、色彩以及其他我擅长的东西,我不会丢,但是会是另外一种感觉。我愿意做很多这样的尝试,因为我还是很喜欢这种武侠。

电影《英雄》,是2002年张艺谋执导的第一部武侠巨制商业大片,由李连杰、张曼玉、梁朝伟、章子怡、陈道明、甄子丹等主演,主题曲演唱者为王菲,是当年投资最高的一部中国电影,内地票房达到2.5亿元人民币,是首部票房过亿的中国电影。

《大红灯笼高高挂》影片根据苏童中篇小说《妻妾成群》改编,秉承并发扬了原作的主旨和风格,反映了“一夫多妻制”的封建家庭内部互相倾轧的人生景象及相应的生存原则。女主人公颂莲是作品的核心人物,本受过高等教育的她,在陈府这样一个阴森恐怖、勾心斗角的生存环境当中,为能有一席之地,性格逐渐扭曲和变形。

《秋菊打官司》是1992年由张艺谋执导,巩俐、雷恪生、刘佩琦等主演的一部剧情片。故事改编自陈源斌的小说《万家诉讼》。此片曾荣获第四十九届威尼斯电影节最高荣誉金狮奖、最佳女主角奖(巩俐),第十六届百花奖最佳故事片奖,第十二届香港电影金像奖最佳华语片奖、伏尔比杯最佳女演员等奖项 d183ibxlMvJNifopE3IN6p8rE1W5TUjL4N7Exyg1S8yefn9AYPfVFE51RTnfuxqH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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