从史前时代和原始人时代一直到整个的人类历史,有过各种各样的人类社会,它们因为生活方式的差异而互不相同,而且数量极多。文明,指的是非同寻常的大型社会,把千百万人组合在一种松散但清晰的生活方式之中,地域覆盖数百乃至数千公里,而其时间跨度,相比个人的寿命,是一个非常漫长的过程。正因为范围广、时间长,文明也就必然数量不多。实际上,从人类社会第一次达到文明的复杂程度及其规模的时代开始算起,在旧大陆上,曾经共同存在过的主要文明传统只有四个;而在新大陆,美洲印第安人的发展程度一直比较弱小和落后,在那里曾经出现过的不同的文明不超过三个。
这些因素使得我们可以把人类历史作为一个整体来作一番概览。当然,为了在头脑里面同时把握在广袤大地上的不同地方发生的各种事件,我们必须把注意力集中在现实的某些方面上,而忽略另外一些方面。当我们研究人类历史上更为细致的某些侧面的时候,也是如此。比如说,想想每一个城镇和村庄,它们的地方特性,在我们标准的民族历史里,都被无情地略去了!就像制图一样,任何比例尺都有其优点和缺点,只能表现一定数量的细节。信息过多,会使整体变得模糊;而信息过少,又会丧失历史的真实感,掩盖人类经验中那种开放的新奇性。19世纪的历史学家们建立了至今仍然受到普遍赞成的民族历史框架;而在20世纪,就何谓“西方文明史”这一问题,美国历史教科书的作者们也达成了大致的共识。但是何谓世界史,还没有出现一致认同的标准。什么该省略,什么该留意,在这些问题上,仍然众说纷纭,莫衷一是。
正因为有这些意见分歧,撰写这样一本简明的人类历史,似乎有其合理之处。拙作《西方的兴起》(芝加哥,1963年)一书获得了成功,让我有理由相信,一部更简短的作品将会使我个人的整体世界史观更容易被学生和普通读者接受。我的这种世界史观,尽管不完美,但优点一以贯之、清晰明了,能够被掌握、被记住,过后可以回味。
本书的构架观念很简单,亦即:在任何一个时代,世界各文化之间的平衡都会轻易地被打破,扰动可能来自一个或多个文化中心,那里的人们成功地创造了魅力非凡或强大有力的文明。进而,它们的邻居,抑或邻居的邻居,被诱惑或被迫使去改变自己传统的生活方式,有时候是直接移植一些技术或观念,但更多的情况,是加以调整和改变,以便更为顺利地适应当地的环境。
在连续几个时代里,对世界造成这种扰动的主要的文明中心有所不同。因此,首先要研究最初的一个或几个扰动中心,然后考察对文化创造的主要中心所产生的革新,世界上的其他民族在(往往是二手或三手)认识或体验之后,做出了怎样的反应或反抗,进而,我们就有可能对世界历史的各个阶段进行概括。
从这一视角来看,地理环境,以及不同文明之间的交通路线,就变得非常重要了。有关古代的交往关系,现存的文献记载有时会暧昧不清,但考古学、科学技术和艺术史为我们提供了重要的线索。
本书的撰写始于1964年夏天,1965年夏天我又作了修改;1970年夏天,为了出第二版,我再次修订,极大扩充了最后一部分的内容。1978年的第三版有几处相对较小的变化,包括了新的考古发现和其他新资料。为本书的拟稿,以及为试验性的世界历史课程复制阅读材料,卡内基公司提供了部分资助。我特别感谢芝加哥大学的约翰·A·威尔逊(John A.Wilson)教授,他阅读了本书第一部分,还有加州大学圣巴巴拉分校的徐中约(Immanuel Hsu)教授,他审阅了本书有关远东的内容。他们所指出的错误和缺点,但愿我都已经加以纠正。在第二版准备过程中,我得到了克瑞顿大学艾伦·M·施莱(Allan M. Schleich)教授、明尼苏达大学戴维·琼斯(David Jones)教授、哈特福德大学比尔·B·布雷菲尔德(Bill B.Brayfield)教授的大力帮助,他们根据自己在世界史课程中使用本书第一版的经验给我提供了详细的反馈。准备本书第三版的时候,琼斯、约翰·霍德(John Hord)、休·斯科金(Hugh Scogin)教授帮我做了同样的工作;斯科金教授还承担了本书进一步阅读书目的修订工作。
W·H·麦克尼尔
于伊利诺伊州芝加哥
1978年6月