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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木屋下的守护者》节选

在这个世界上,没有谁比一只曾经被短暂爱过、却又被抛弃在路边的小猫更孤单的了。一只小小的花斑猫。她的家人,她曾经陪伴过的家人,把她独自留在这片古老的、被遗忘的森林里,这片下着滂沱大雨、雨水浇湿了她身上软毛的森林里。

她到底走了几个钟头,还是几天?她到底是怎么来到这里,这个远离家乡小镇的地方的?这些她都不太清楚。她只知道,一开始有一辆汽车,开了很远很远的路,最后,她就到了这里。这片有雨水从枝叶间不断滴落到她身上的古老森林。她踩着柔软的松针,听着雨花飞溅在水坑里的声音。天色渐渐暗了,夜晚就要来临。

她走呀走,渐渐远离了红土路。她应该感到害怕。她应该担心天空里把雨滴劈成两半的闪电。她应该忧虑渐渐笼罩四周的黑暗。可是,她心里最强烈的感觉是孤单。

她踩着柔软的松针,又走了不知多久,才终于在一个旧窝前停了下来。由于被弃置得太久,已经很难辨认这里原来住的是松鼠、臭鼬还是豪猪了。不过,花斑猫很庆幸自己找到了它,这个位于松树林深处的一棵盘根错节的山茱萸树底部,有点干又不会太干,可以遮风蔽雨、躲开雷击的空窝。她躲进里面,紧紧地缩成了一团,对着尚未出世的小宝宝温柔地呜呜叫。当她睡着时,森林里的树,高大善良的树,便彻夜守护着她,直到天明。

吵醒花斑猫的,不是吱吱喳喳的斑鸠,不是在云朵里探头探脑的阳光,也不是在附近作响的松鼠,而是一只号叫的猎犬。花斑猫从来没有听过这样的歌声—充满蓝调的曲风,听起来既忧郁又温柔。它穿透了森林,随着晨风飘扬。她可以感受到歌声中的凄怆。这首歌听起来就像这样:

©David Small

喔,我心头套着沉沉的铁链,

醒来,在这溪边。

嘿,我心头套着重重的铁链,

独坐,在这溪边。

你难道看不出,我将死去?

你难道看不见,我在悲泣?

你难道不能施舍给我这只老狗一根骨头?

喔,我醒来,在这雨中,

流下的,却是我的泪水。

嘿,我醒来,在这雨中,

流下的,却是我的泪水。

你难道看不出,我的努力?

你难道听不见,我在悲泣?

你难道感受不到我的孤寂?

你难道不能施舍给我这只老狗一根骨头?

她朝着歌声的方向竖起了耳朵。然后,她站起来,循着那蓝调的旋律,走向了深深的松树林。远离了马路,远离了废弃的旧窝,远离那些把她和她腹中的小猫遗弃在这里的人们,随着歌声而去。

兰杰看着小猫们。看着他的帕克,他的莎宾。没错,他不是他们的亲生父亲,但是他一直以来都在当他们的父亲。一个如假包换的父亲。所有父亲会做的事,他都会做—帮他们洗澡,警告他们别太靠近外面,还有,说有趣的故事给他们听。除此之外,他这只寻血猎犬还会做什么?喔,当然!他还会唱歌。不过,他唱的不是蓝调,而是为他的小猫宝宝们特别作的一首歌。每天晚上,在他们睡觉前,他都会抬起头来嗥歌一番。每天晚上。

就像甜蜜的月亮守着天空

就像呼呼吹过的风

在每一个破晓时分

我会守护着你们玩耍

如同河水守护着鱼群

小星星拥抱着闪亮的心愿

如同大海守着碧蓝

我会紧紧地站在你身边

即使周围如此地黑暗

即使世界爬满了阴影

在你沉沉的睡梦中

我会守护着你,我会守护着你

不要哭,不必怕

我会永远守在这里

我会永远守在这里

这正是小猫咪们此刻最需要的:一只喂饱他们的猫妈妈,一个很棒的玩耍地方,还有一只承诺会守护他们的猎犬。

在寻找了夜歌好几个小时,呼喊到声嘶力竭并寻遍了树林之后,鹰人终于明白了事实。他不用看夜歌也知道她犯了戒。她穿上了她的蛇皮,从他的身边消失了。他知道这就是她没有回家的唯一理由。

她难道不知道那条戒律吗?

他思索了一会儿,他似乎不曾跟她讨论过这件事。但是,他一直理所当然地认为她应该知道。这不是所有变形者都应该知道的事吗?他以为她的母亲一定告诉过她。莫卡辛祖奶奶,应该告诉过她。

当他回到小屋,倒在席子上时,他的每一根骨头、每一条肌肉、全身的每一寸都已经筋疲力尽,倒头就沉入了深深的睡梦。他没有留意到月亮悄悄升了起来,没有听到他的女儿抱起坛子溜了出去。他也没有感觉到太阳爬到了屋顶上,烘暖着白天。相反,他只觉得疲惫至极,他睡了又睡,睡了又睡。

他睡得如此之久,几乎像要迷失在孤寂的睡眠之中了。他一边睡,一边做梦。梦见他展开了翅膀,漂浮在暖暖的气流上;梦见他飞上了树梢,俯瞰着宽阔的绿野。他感觉到风的力量将他举起,并在空中包围着他。当他在星星的下面盘旋时,他看见了在遥远南方的碧波和墨黑的夜色。

飞翔,他有多久不曾展翅飞翔了?比十年更久!多么漫长的岁月。飞翔,他想念着它,为它心痛,渴望着再次展开他的双臂起飞。飞翔。

在梦中,他翱翔在天空中。他不知道自己为什么会放弃了飞翔。他绕着下方的翠绿森林盘飞。为什么?

然后,他想起了那催眠曲,那无词的优美之歌,那呼唤他的声音。夜歌!刹那间,飞翔似乎不再重要,重要的是夜歌。没错。他在梦里失重地下坠,打转,下坠,打转。是的,他为了另一种不同的飞翔,为了心灵的飞翔,放弃了他的翅膀。夜歌。

不过,还有另外一个人,不是吗?

还有另外一个人。就是在阳光中会改变肤色的他闪亮亮的女儿。没错,他的女儿。

他想起了女儿。他为她唱过他自己的歌,一首父亲的歌。睡眠又用沉重的臂膀拥抱住他。

他也有另外一个名字:父亲。

在深深的、浑浊的溪沼里,鳄鱼王喷着气,沉到了水底。在一片阴暗之中,他看到他的老友游了过来。

“姐姐,”他笑着喊她,“你的时候到了!”他刚才看到她张开毒嘴把一条生锈的铁链咬成了两段。

“你吓了我一跳!”他说。

祖奶奶确实让人很意外。在坛子里过了一千年之后,她终于选择了爱。她看到了爱,如此简单而纯粹的爱。在两只小灰猫和一只老狗的脆弱生命中,她看到了。爱,就像一个绝美的光环,环绕着他们。

她以前曾经阻挠过爱,却只换来了悲伤。她知道,那就是她要付出的代价。所以,这一次,她要尽其所能来帮助爱。她咬断了铁链,让老狗重获自由。

她来向鳄鱼王做最后一次的道别,感谢他坚定不变的友谊。然后,她游出了溪沼,滑回大柏树上。她身上的痛很强烈。在她光滑的黑身躯中间,有一个很大的洞,有一颗子弹在里面灼烧。当那个男人举起枪射向尖叫的猫时,她中了弹。

终于,在一千年后,她的时候到了。她抬起头仰望,从叶缝中筛下的阳光渗入了她蓝黑色的皮肤。她可以看得到天空,深邃又美丽的蓝天。

当她躺下来缠绕着树枝时,她听到了快速的振翅声。她循声看去,午后的阳光中有一只蜂鸟在闪闪发亮。

这条蛇看着那只好小好小的蜂鸟,然后,刹那间,她认出了那是谁。“我的外孙女!”她惊叹着说。

“对!”这只小小鸟说,“我一直在找你。”

在高高的天上,有一只孤独的老鹰迎着微风,发出了“噫——”的呼声,随后消失在云间。 SfZOnYU0XOhaU/ev5TFy6LtiLn0ThiMhzl3FVH80dBqr50YYGQI8Z6FePBngGdut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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