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西方有句谚语：上帝造一棵南瓜藤，三个月就足够了，但要长成一株参天的红桧，则需要上百年的岁月。显然，慕容垂并不懂得这一道理。在取得了一系列辉煌的成就之后，他开始盲目乐观起来。他开始懒惰，开始分权，连最为重要的军事行动也不再亲自出马。
一天，据说是为了给太子慕容宝一些历练的机会，慕容垂派他率8万精兵讨伐北魏拓跋珪。这位在父亲呵护下长大的太子从来就没有过独立作战的经历，是一棵温室里的花朵。说得难听一点，就是一个地地道道的笨蛋。
这时的北魏军力远不如后燕，因而聪明绝顶的拓跋珪采取了骄兵之计，让全部国人西渡黄河迁移千里，制造了狼狈逃跑的假象。
在追击敌军两个月后，慕容宝率兵来到黄河岸边，但此时宫中传来了老皇帝病危的消息（敌人散布的谎言），慕容宝唯恐继承权不保，匆忙下令拔营回国。
11月的黄河尚未结冰，慕容宝认为敌人无船，不能追击，也就没有按照惯例设置断后的军队，而是大摇大摆地慢慢后撤。然而寒流突至，黄河结冰。拓跋珪亲自率领2万轻骑踏过结冰的黄河，昼夜兼程，于四天后悄悄逼近毫无知觉的燕军。
后燕军队走到参合陂（bēi）（今大同外长城正北，内蒙古凉城东的岱海）已近傍晚时分。突然，一道黑气如长堤般从燕军身后漫卷而来，将整个军队笼罩在一片黑暗中。一个名叫支昙猛的随军和尚顿觉不安，再三提醒慕容宝做好防御准备。
考验主帅判断力的机会摆在面前。作为主帅，最重要的素质就是判断。战场瞬息万变，决断只在一念之间。如果判断失误，付出的将是手下数万军人的性命。
但慕容宝显然缺乏做主帅的素质。那些几乎不可能的猜测既劳神，又费力，他根本提不起兴趣，因而也就没有安排特别的警戒。
天终于黑了下来，疲惫不堪的燕军停下脚步，在参合陂东边的蟠羊山依水扎营。
第二天，火红的太阳刚刚升起，从梦中醒来的燕军突然望见山上如鬼神般静静站立的魏军。魏军这种鬼魅、狰狞、恐怖的出场方式，不但燕军士兵从未见过，就是在现代恐怖片中也十分罕见。立刻，燕军被惊得毛骨悚然、魂飞魄散。
拓跋珪纵兵从山上冲杀下来，上万燕兵或水淹而死或马踏而死，近5万燕兵当了俘虏，负责断后的慕容绍（慕容恪的儿子）被马踏而死。只有主帅慕容宝和弟弟慕容农、慕容麟及叔叔慕容德因为马快而侥幸逃脱。
一件震惊历史的事件随之发生。拓跋珪将有才能的燕将留作自用，其余被俘的近5万燕兵被全部阬杀。这一杀俘事件在中国军事史上仅仅排在白起阬杀40万赵兵、项羽阬杀20万秦兵之后，名列第三。
侥幸逃生的儿子趴在面前，71岁的慕容垂肠子都悔青了，肺也快气炸了——自己怎么生了这么个不成器的儿子，怎么会让他去领兵打仗？！随后，老皇帝做出了一个惊人的决定：亲提龙城精骑，立即进军北魏！
好像一场篮球比赛，甲方刚刚进了一个球，还没有从进球的喜悦中回过神来，对方已经追着屁股打了一个反击。燕国大军秘密出发，凿开太行山道，突袭北魏占据的平城（今山西大同）。平城守将——拓跋珪的弟弟拓跋虔战死，3万军马或战死或被收编。很快，燕军一路向北来到了昔日的战场参合陂。
“京观”表层的泥土犹新，生龙活虎的数万士兵已成堆积如山的尸骨，无数冤魂仿佛还在山间飘荡。燕军设下祭坛，死难将士的父兄一起放声痛哭，声震山谷。白发苍苍的慕容垂面对遍地的尸体，听着凄厉的哭声，想起岁月蹉跎的无情和后继乏人的无奈，心中又惭又恨，一口鲜血喷涌而出，十天后便死于退军途中，曾经无限希望的讨伐被迫终止。
一代枭雄战斗的一生就以如此凄惨的祭奠事件画上了句号。参合陂的哭声也和英雄慕容垂的名字一起流传下来，被演绎成了各种故事，比如金庸《天龙八部》中的“参合指”。