曾在书上看到,有些古代高僧大德心境已达如如不动、了了分明,几乎随时随地都在平静喜乐中,这时,他们为了增强心灵的稳定性,会故意养一只超级顽皮的猴子或收一位特别麻烦的弟子,创造逆境来考验自己。
我时常怀疑,说不定这才是央金嫁给我的真正原因。因为我带给她的烦恼,肯定胜过一群猴子和弟子。
其实刚结婚时,央金还在忙她的事业,是位飞来飞去、天天开会、常板着脸、很严肃的女老板。而当时我已经学佛修行十五年,其中有三年还出家。因此,我们刚在一起时,我有点像她的上师,教她佛法,督促她修行。她那时什么心灵方面的书都没看过,我还笑她身为藏族人,怎么什么都不知道。现在想想,当时的我实在很蠢、很可笑,因为她的心灵修行很快就远远超过我了。
结婚十年来,她把精力都花在修行上。也因此,她几乎每两三个月就脱胎换骨一次,性格、想法、见解都有巨大的变化。有几次甚至像是变成了另一个人。
婚后没多久,她放下了事业,到台湾与我和父母同住,开始参加各种禅修和法会。每次她回来告诉我她的觉受和境界,我都很惊讶。一方面我们找书引经据典地告诉她,她的这些境界是什么;另一方面我总是想到,我修了十五年,都没这么多境界,她怎么这么快?
慢慢地,我开始觉得她生为藏族人实在太幸福,心灵修行根本在她的血液中,生下来就具备很多修行的基本条件。
由于她每几个月就变一个人,我时常觉得,别人是追女朋友,而我总是在追太太。她心灵成长太快,我只好拼命追,同时总是想办法制造些爱情和浪漫,要不然太太变成了自己的菩萨上师,婚姻未免会怪怪的。
最震撼的变化
最令我震撼的,是在 2008 年,她到美国科罗拉多的圣山中去闭关了几个月。
第一次,她一个人带了帐篷,住进了一个有鹿、有狼、有熊的森林里。三个月后,我去接她出来,陪她到纽约参加一场音乐会演出。她那时眼睛亮亮的、身材健美、一身古铜色皮肤。三个月没见了,看到她这么美,感觉很亲近,自然产生了夫妻的爱意。
但是她刚闭完关,对爱情没什么感觉了。我当时很失落。她说她记了很多闭关笔记,但是不能给我看。当然,我想了些办法,偷偷看了。
一看之下,差点疯掉,她怎么可能已经有这样的成就?怎么办,太太变成了菩萨,那我怎么办?一下子,我被各种负面情绪掌控了,气得不得了,她怎么能为了自己修行的成就,就不理我了?我一气之下,就把她的笔记给撕了(不过很快又捡回来粘好了)。她当然也很难过,马上要去纽约演出了,先生却不支持她。
最近一次大变化
她最近一次的变化,倒是和以前很不一样。
突然间,她变得极为平和和智慧。以前会烦的事,现在都不受影响,对人、事物的判断和了解,都变得很精准,而且总带着慈悲的爱心。
她变得很温暖、安静,也仍然浪漫。外面的一切顺逆境,好像都不太影响她的心境。早上我睡醒,常看到她像个十几岁的小女孩,青春、单纯、清净。
以前她对我总是望夫成龙,总有许多要我变好、变得更好的要求。现在她不要求了,而是在平和中,一起向前。
这十年中,她自己修行受了很多苦,也被骗了好几次。她会伤心,但从来没有恨意。不像我,有时很想把那些假上师干掉或揭发出来,也会恨自己没能力好好保护她。但近来,央金更不一样了,她明白了为什么以前要经历那些苦。一切经历都是美丽的,她不但找到了答案,也疗愈了自己的伤。
我近来仍然在拼事业,有时也会焦虑和不安,但和她在一起,总会让我平静,也使我更体会到男女能量的差异,感受到社会上男人的苦。现代社会节奏愈来愈快,如果家中没有一股稳定而正面的女性能量,男人因为恐惧会变得更有侵略性,更加焦虑和不安,社会就会落入更动荡不安的恶性循环当中。
家庭主妇的心情
我在参与央金这本书的过程中,也有很多修行体会和突破。这本书大部分是她在美国家中佛堂闭关的十天之中写出来的。那十天里,我扮演太太的角色,帮她做饭、洗衣、打扫,让她能完全安心写书。她每天在佛堂中,我帮她送饭,深切体会到一位家庭主妇的感觉。我要得不多,看到她吃我做的菜时开心的表情,或说句真好吃,我就心满意足了。
那十天之中,她几乎没离开过佛堂,我送饭时,她偶尔会给我看她写的内容。每次看我都很惊讶,不像是她能写出来的。她以前不怎么会写文章,书中的诗、文和觉醒方法,都是她进入禅修状态中写的。
由于内容是她在不同的能量状态中写的,有时语气像知心的好友,有时像姐姐、妈妈,有时甚至像个谆谆叮咛的老祖母。
男女能量的搭配
这本书最早在台湾出版,那时,由于央金来不了台湾,便请我和出版社编辑商量出书的事。出版社编辑很喜欢书中的内容,但对禅修不熟悉的人很难入手编辑,几次谈下来,我竟成了编辑!
我自然拿出了我麦肯锡、哈佛工商管理硕士的本事,想帮书重新分类、另立章节。其中让我学习最多的是对觉醒六个阶段的讨论。我起初想改成三个阶段,一来好记,二来我觉得逻辑性更强。但央金不希望修改,反而不厌其烦、一再重复解释为什么是六个阶段。我问来问去,她始终不愿改。我也有点灰心,觉得自己没什么用,帮不上忙。
直到最后一次讨论时,我突然懂了,为什么是六个次第。
原因不是逻辑,是能量的流动。这整本书是一个心灵修行的次第,是一个能带着读者体验的过程;同时又根据她自己的亲身经验,在禅修状态中自然流露出来。她很开心老公终于开窍了,她说书是需要男人的逻辑来整理的,只是不希望这个能量被打断。之后,我和她商量,做了些微调和分类,进展得十分顺利。
适合男女一起来读
这本书其实不只是给女人看的,男人看了也会很有收获。尤其我近来体会到,男人不能只是拼事业、赚钱养家,也要进入伴侣的生活,进入她的生命。我和央金还没有恋爱,就结了婚。之后经验了男女思考模式、面对情绪、身体需求各方面的不同。作为她的先生,我和她之间的关系也从大男人、上师,慢慢变成了她的儿子、下属、仆人,又重新升级成伙伴、道友、情侣。两人自然相合,我的心也自然承载着她的心愿,她的心也支持着我的心愿。
我以前也有过不少女友,但进入这个婚姻后,我才发现,我其实完全不了解女人。
央金是个清净、淳朴、可爱的女孩,也是个多梦、大胆、不受传统局限的女人,也可说是个为了女性在寻找人生答案的勇士。她从小到大,经验了各种女人的苦,在书中都可以看到。我想很多男人看了,会更了解女人,也更能够体会到自己在另一半的生命中能扮演什么角色。
我虽然出过家,创立过佛教学院,事业也有些小小成就,但我发现男人在了解女人方面,有相当多的智障,在心灵提升方面,更不如女人的坚韧和智慧。
央金没读多少书,但她很勇敢去做、去经验,而且从来没有放弃。苦也去经验、乐也去经验,才有今天的平和、喜乐。也让我看到,修行不能光靠聪明、更不能有幻想。不会有什么神佛突然出来保佑,一定要靠自己一步一脚印,稳稳地在日常生活中前进。
经过了二十五年的修行,我才发现,其实心灵修行也不是什么难事、大事、了不起的事,更不是什么神秘的事。只要在吃饭睡觉、坐车开车、上班开会、与人相处、夫妻爱情、孩子教育等日常生活场景中带着觉性,用一些很简单的方法,就能从每一个小烦恼中解脱。
能离开每天的小烦恼,自然慢慢就能面对好友出卖、夫妻离异、事业成败、生离死别等较大的烦恼。甚至有一天,你会发现,烦恼不再是烦恼,都是你自心的游戏。
央金就是这么走过来的,以后也会继续这么走下去,我也总会陪着她。