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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1章
一张愤怒的脸和一道乘法题

想要观察你在自动模式下的大脑活动,请看图1。

图1

审视这位女性的脸时,你正在很自然地将我们平时所说的观察和直觉思考结合在一起。你可以确定且迅速地判断这位年轻女性的头发是黑色的,你还知道她正在生气。此外,你还可以根据自己的观察对其行为进行推测。你感觉到这位女性正要说一些刻薄话,也许声音又大又刺耳。推测被观察对象即将做出的举动并不难,这种活动是无意识的,而且毫不费力。你并非有意评论她的情绪或是推测她可能要做的事,你对这张照片的反应跟你做过的事情没有丝毫关系,一切都是自然而然发生的。这就是快思考的一个例子。

现在,请看下面的问题:

17×24

你能立刻知道这是一道乘法题,也许你还会想到若有纸笔,就能算出答案。你还会对答案的大体范围有个模糊的直观认识,能很快知道12609和123不可能是答案。但如果不花点时间来计算的话,你就无法确定568不是正确答案。由于想不出一个准确的答案,你认为自己得想想是不是要做这道题。如果你还没有做这道题的话,就该试着做一做,哪怕完成其中的一部分也好。

按部就班的运算过程便是慢思考。首先,你会从记忆中重新提取读书时所学的乘法相关知识,然后加以运用。这个过程不容易,你得记住很多内容,你要知道自己算到哪一步了,知道下一步该怎样做,同时还要记住已得到的结果。这个计算过程是脑力工作,需要刻意、努力并且有序地进行——这也是慢思考的一个特征。这种计算不仅是大脑活动,身体也会参与其中,在计算时你的肌肉会紧张,血压会上升,心跳会加速。若在你解决这个问题时,有人在近处看你的眼睛,他会发现你的瞳孔也会扩大。结束计算时——得出正确答案(顺便提一下,答案是408)或是放弃计算都被视为结束计算——你的瞳孔便会恢复到正常大小。

行为与注意力

近几十年来,许多心理学家对人的两种思维模式一直保持着浓厚的兴趣,这两种思维模式是由一张愤怒女性的照片和一道乘法题所引发的,他们还指出了两种模式的许多特征。这里我且采用由心理学家基思·斯坦诺维奇(Keith Stanovich)和理查德·韦斯特(Richard West)率先提出的术语,用以说明大脑中的两套系统,即系统1和系统2。

·系统1的运行是无意识且快速的,不怎么费脑力,没有感觉,完全处于自主控制状态。

·系统2将注意力转移到需要费脑力的大脑活动上来,例如复杂的运算。系统2的运行通常与行为、选择和专注等主观体验相关联。

系统1和系统2的定义广泛应用于心理学领域,但我在本书中所作的阐释更加深入,读者可将此书视为有两个人物的心理剧。

我们在审视自己时,往往更容易采用系统2,认为自己头脑清醒,富有逻辑,抱有信仰,善作抉择,能够决定自己想要什么和该做些什么。尽管系统2的运行体现在行动中,但自主运行的系统1才是本书的重点。我将系统1描述成自主而初始的印象和感觉,这种印象和感觉是系统2中明确信念的主要来源,也是经过深思熟虑后作出抉择的主要依据。系统1的自主运作诱发了极其复杂的理念模式,但只有相对缓慢的系统2才能按部就班地构建想法。我还描述了继而发生的系统2的环境条件,在此条件下,系统1中随性的冲动及其诱发的联想都会受到抑制。读过此书后,你会觉得这两种系统各有千秋,各司其职。

依据复杂性进行粗略预估,试举以下系统1引发的自主行为的例子:

·确定两件物品孰远孰近。

·确定突然出现的声源。

·将短语“面包和……”补充完整。

·看到恐怖画面后做出厌恶的表情。

·察觉语气中的不友善。

·回答2+2=?

·读大型广告牌上的字。

·在空旷的道路上驾车行驶。

·下象棋时看出一步好棋(前提是你是位象棋大师)。

·理解简单的句子。

·听到“畏首畏尾,追求完美”的说法时,知道其意指古板的员工。

上述所有思维活动都和那位愤怒的女性相关——这些活动都是自主发生且毫不费力的。系统1的诸多能力当中包括一些与生俱来的能力,这些能力与其他动物的本能一样。我们生来就能感知周围的世界,能够认识事物,可以集中注意力,会规避风险,会害怕蜘蛛,思维时快时慢。大脑的其他思维活动也因长期的训练而变得快速自主。系统1除了能将我们已有的知识(比如法国的首都是哪里)联系起来之外,还能使我们掌握一些技能,比如看出并理解一些社交场合的细微差别。有些技能只有专家才能掌握,比如象棋中出奇制胜的那几招;而其他的技能,普通人都能掌握。例如,要想看出刻板员工的个性有哪些相似之处,还需要我们掌握大量的语言及文化知识,而大多数人都具备这些知识,这些知识就储存在我们的记忆中,不必刻意也无须努力便可随意存取。

以上列出的大脑活动是完全无意识的。你不必刻意学习便可领会一些母语中的简单句子;听到突然的一声响后会自发地确定声源;看到“2+2”就知道等于4;提到法国的首都时会不由自主地想到巴黎。其他一些行为可能会受到大脑的控制,比如咀嚼的动作,但大体上还是无意识的。系统1和系统2这两个系统都对注意力有控制作用。确定声源位置通常是在系统1控制下的无意识活动,随后系统2会立即被激发,产生有意识的注意力。拥挤的派对上,你也许会对大声而无礼的谈话置之不理,不过,即使你的头没转过去,你的注意力也已经转移过去了,哪怕只有一会儿。但是,要想将注意力从不想关注的对象上转移开来也容易,去关注另一个目标即可。

系统2的运作是高度多样化的,但所有这些运作方式都有一个共同特征:所有运作都需要集中注意力,如若注意力分散,运作也会随之中断。以下是一些例子:

·赛跑时随时作好起跑准备。

·关注马戏团里的小丑。

·在一间嘈杂、拥挤的屋子里关注某个人的声音。

·寻找某位白头发的妇女。

·搜寻大脑记忆,判定声音是否表达惊喜。

·保持比平常快的步行速度。

·观察自己在社交场合的做法是否得体。

·数出文章中某页字母a的出现次数。

·告诉某人你的电话号码。

·在狭小的空间里停车(除车库管理员外,大多数人停车的车位都很狭窄)。

·比较两款洗衣机的总体功效。

·填纳税申报表。

·检验一个复杂的逻辑论证的有效性。

在上述各种场景中,你都必须集中注意力。若是没有准备好或者没有将注意力集中到正在做的事情上,你的表现就会差强人意,甚至是一塌糊涂。系统2具有某些改变系统1运作方式的能力,通过控制注意力和记忆力的一般自主运行功能的方法可以实现这些改变。例如,在繁忙的火车站等亲戚时,你若是刻意去找某位头发花白的妇女或是长着胡子的人,即使隔着一段距离你也很可能发现自己的亲戚;你也可以在记忆中搜寻哪些国家的首都是以字母N开头的,或者法国有哪些存在主义小说;而当你在伦敦希斯罗机场租车时,地勤人员很有可能会提醒你“在我们国家是右驾左行”。

在上述所有事例中,没有哪件事情是水到渠成的,你会发现始终如一地保持某种状态需要付出持之以恒的努力,至少要一直耗费精力。

“注意力要集中”,这个耳熟能详的短语是很有道理的,如果你将原本应分配给某些活动的注意力分散开来,如果分散掉的注意力有限,还可以接受;但是如果你想透支你的注意力,将其过度分散到其他事情上,结果就会失败。这证明了有些费脑力的活动会相互影响,也说明了为什么同时进行几项活动很难,甚至是不可能的。就如同你不能一边向左转入路线复杂的道路,一边计算“17×24”这道乘法题的结果一样,两者无法兼做。当然了,你最好还是不要尝试。你可以同时做几件事情,但前提是这些事简单易懂,你可以在空旷的高速公路上一边开车一边和别人交谈而不出事故。有些家长可能会感到有些愧疚,因为他们在给孩子读故事时,脑子里还在想别的事。

每个人都能多多少少地意识到注意力是有限的,在社会生活中我们也会为此作出妥协。例如,当司机正在一条匝道上赶超一辆卡车时,车上的成年乘客会明智地停止与司机攀谈,因为他们清楚地知道,在这个时候让司机分心并不是什么好事,而且他们会认为司机此时会屏蔽掉别人的话语,仿佛暂时性失聪一般。

当人们太过专注于某件事时,就会屏蔽掉其他事情,即使是平时很感兴趣的事也不例外。在《看不见的大猩猩》(The Invisible Gorilla)一书中,克里斯托弗·查布里斯(Christopher Chabris)和丹尼尔·西蒙斯(Daniel Simons)两位作者为我们提供了一个最具戏剧性的证明。他们设计了一部两队传篮球的短片,其中一队穿的是白色球衣,另一队穿的是黑色球衣。观看短片的人需要数出白衣球队的传球次数,忽略掉另一队传的球。这个任务比较困难,需要完全投入才行。短片播到一半时,一个套着大猩猩服装的女人出现了,她穿过球场,捶着胸,然后继续走动。这只“猩猩”出现了9秒钟。上万人看了这部短片,其中约有一半人并未注意到有什么异常。之所以这样,是因为这个计数任务——尤其是那个忽略黑衣球队的要求——造成了这种屏蔽。若没有那项任务,所有观看短片的人都会注意到那只“猩猩”。观看和定位是系统1的自动功能,但在执行时需要将一些注意力分配给相关的刺激物。该书的两位作者提到,在这项研究中,最值得注意的是人们在知道结果后的吃惊反应。那些没有看到“猩猩”的观众刚开始就确信场上没有“猩猩”-他们很难想象自己会错过这件吸引人眼球的事。这个关于“猩猩”的研究阐述了与我们大脑相关的两个重要事实:我们会忽视显而易见的事,也会忽视自己屏蔽了这些事的事实。

系统1遇到麻烦,系统2会出面解决

本书紧扣两个系统相互作用这一主题,其内容与结构简洁明了。在书中我将指出,当我们醒着时,系统1和系统2都处于活跃状态。系统1是自主运行,而系统2则通常处于不费力的放松状态,运行时只有部分能力参与。系统1不断为系统2提供印象、直觉、意向和感觉等信息。如果系统2接收了这些信息,则会将印象、直觉等转变为信念,将冲动转化为自主行为。通常情况下,一切都会顺利进行,系统2会稍微调整或是毫无保留地接受系统1的建议。因此,你一般会相信自己的最初印象,并依自己的想法行动。通常情况下,这样也挺好的。

当系统1的运行遇到阻碍时,便会向系统2寻求支持,请求系统2给出更为详细和明确的处理方式来解决当前问题。系统2在系统1无法提供问题答案时,就会被激活,这好比你碰到了“17×24”这样的乘法题,系统1无法给出答案,系统2便被激活来解决问题。当你遇到令人吃惊的事情时,同样会感到自己有意识的那部分注意力会瞬间激增。另外,在系统1所设定的世界里,电灯不会跳,猫不会像狗一样汪汪叫,“猩猩”也不会穿过篮球场。如若事物违反了系统1所设定的关于世界的模式,系统2同样会被激活。

“猩猩”的实验表明,想要察觉到令人惊讶的刺激物,就要对其予以关注。然后,那种惊讶会激发并引导你的注意力:你会将目光集中在令你瞠目的对象身上,并在记忆中搜寻此事令人惊讶的原因。系统2 还会起到持续监督你自身行为的作用——有了它,你在生气时也能保持应有的礼节;有了它,你在夜晚开车时也能保持警惕。当你就要犯错时,系统2 就会受到刺激,加速运作。回想一下,在冒犯别人的话即将脱口而出时,想把话咽回去是多么困难。总的来说,你(或你的系统2)所想所做的大多数事情都是由系统1 引起的,但当事情变得困难时,系统2 便会接手难题,系统2 出马,所有事情都会迎刃而解。

系统1 和系统2 的分工是非常高效的:代价最小,效果最好。通常情况下,这种分工很有效,因为系统1 很善于完成自己的本职工作:它在熟悉情境中采取的模式是精确的,所作出的短期预测是准确的,遇到挑战时做出的第一反应也是迅速且基本恰当的。然而,系统1 存在成见,在很多特定的情况下,这一系统易犯系统性错误。你会发现这个系统有时候会将原本较难的问题作简单化处理,对于逻辑学和统计学问题,它几乎一无所知。系统1 还有一个更大的局限,即我们无法关闭它。如果看到屏幕上显示一个你认识的单词,你就能读出这个词——除非你的心思完全不在它上面。

冲突与自我控制

图2是由一个经典的实验演变而来的,说明了两个系统之间的冲突。你可以先试着做做下面这个练习,然后再接着往下读。

你的第一个任务是先浏览一下下面这些文字,说出哪些字较小,哪些字较大。完成第一个任务后,再看一遍这些字,说出每一个字的位置。如若字的位置偏左,则说(默默自语)“左”;如若字的位置偏右,则说“右”。

图2

在这两个任务中,你几乎可以正确无误地读出所有字,并且还会发现,两项任务中各有一部分要求比其他要求简单些。当你确认字的大小时,会发现左边一栏相对简单,而在指出右边一栏的字号大小时,速度则会变慢,甚至还会出现不确定的情形。而当你确定单词位置时,确定左边一栏时比较困难,右边一栏相对简单些。

这些任务都需要系统2的参与,因为读出“高/低”或是“左/右”和平时由上到下看一列字根本就是两回事。要完成这项任务,你所做的事情中要包括为记忆编程,使相关的字(例如第一个任务中的高和低)能够“脱口而出”。浏览右边一栏文字的时候,你能很快读出该任务所选文字,不大可能将其读成其他文字。但左边一栏文字却有所不同,因为其中所包含的文字与任务所设定的要求是重叠的。你无法忽略掉这样的干扰。通常情况下,你能做出正确的回应,但战胜脑中两种相互冲突的反应会给你造成压力,使你的速度减缓。这便如同经历了一场斗争,斗争双方分别是你打算完成的任务和影响任务完成的自主反应。

自主反应和控制这种反应的意图之间存在冲突,这种冲突在生活中极为普遍。我们差不多都有过这样的经历:在餐厅里,自己的邻座是一对穿着怪异的夫妻,但我们会尽量不去盯着他们看。我们也清楚,如果看书时老是重读不知所云的内容,这就说明我们在强迫自己去读一本无聊的书。在冬季严寒的地区,许多司机都有着这样的记忆:当他们的车在冰上滑行失去控制时,他们必须放弃平时的做法,竭力去按照已反复演练过的指示进行操作:“如果车打滑,做什么都行,就是别踩刹车!”另外,每一个人都有强忍着不诅咒别人去死的经历。系统2的众多任务中就包括抑制系统1产生的这些冲动。换句话说,系统2负责人们的自我控制。

看上去不等长实际上等长的两条线

为了理解系统1的自主性以及印象和信念的区别,请你仔细看看图3。

图3

这幅图没有什么特别之处:两条不同长度的水平线,两端有朝向不同方向的箭头,并且下面一条线明显比上面那条线长。这是我们看到的所有内容,而且我们肯定相信自己的眼睛。但是,如果你曾经见过这幅图,就会认出这便是那幅著名的缪勒–莱耶错觉图,要证实这一错觉很简单,只需要找把尺子量一量,你就会发现其实两条水平线是等长的。

既然测量了这两条线的长度,你——你的系统2,即你称为“自我”的意识体——就会有一个新的信念:你知道这两条线是等长的。当被问及它们的长度时,你也会如实说。然而,你肉眼所见的依然是下面那条线比较长。你选择相信测量的结果,但无法控制住系统1带给你的直观感受,即使你知道这两条线长度相同,但是仍然无法把它们视为等长的线。想要消除这种错觉,唯一能做的就是当你再看到两条平行线,并且线的两端有朝向不同方向的箭头时,必须学会怀疑自己的感觉。要贯彻这一规则,你必须具备识别这种错觉模式的能力,能够回忆起你所了解的相关知识。如果可以做到这一点,你就再也不会掉入缪勒–莱耶错觉的陷阱了。但是,你眼中所见的两条线肯定还是一条长一条短。

不是所有错觉都是视觉上的,还有思维方面的,我们将其称为认知错觉。我读研究生的时候,选修了一些与心理疗法的艺术及科学相关的课程。记得有一次上课时,老师跟我们分享了一些坐诊艺术。他告诉我们:“有时,你会碰到一两个这样的病人——他会像说故事一样,讲述自己以前遭遇的误诊,这些诊断五花八门,让人担心。他看过几个临床医生,但都没多大效果。这个病人还能清楚地描述医生是如何误解他的,但他很快就观察到,你和其他医生是不一样的,你能感同身受,充分理解他,并可以为他提供帮助。”此时,我的老师提高了音量,继续讲道:“千万别有接收这个病人的想法!将他赶走!他很有可能是位精神病患者,而且你也帮不了他。”

多年以后,我才知道那位老师当时是在提醒我们,要提防病态的假象。精神病研究领域的权威也证实了我们那位老师所给的建议是合理的。这与缪勒–莱耶错觉类似。没人教过我们如何体会患者的心情。所以我们的老师断言,我们对那位患者的同情心是不由自主的,这种同情心可能源自系统1。此外,也没有人教过我们不要总是相信自己对患者的感情。有人告诉我们,过多关注一个有数次治疗失败经历的病人是一种危险的信号——正如平行线两端的箭头一样,会让人产生错觉。这是一种认知错觉。我的老师教过我(系统2)如何识别这种错觉,也曾告诉我切莫相信这种感觉,更不要依照感觉行事。

提到认知错觉,最常被问及的问题就是能否避免这种错觉。上述各例传达的信息不容乐观。因为系统1是自主运行的,我们无法随意使其停止,因此直观思维所导致的错误常常难以避免。我们不可能一直没有成见,因为系统2可能对系统1产生的错误毫无所知。即使对可能发生的错误有所察觉,也需要系统2进行强有力的调控和积极的运作才有可能避免。然而,作为一种生活方式,时刻保持警觉性并不是一件好事,想要这样做也并不实际。总是质疑自己的想法会使我们的生活非常枯燥乏味,因为系统2在代替系统1进行日常抉择时总是耗时很长且非常低效。最好的解决办法就是妥协:学会区别常会出现重大错误的情境,在风险很高的时候,尽力避免这些错误。前文中曾提到过,发现别人的错误总比发现自己的错误更容易。

两个虚拟出来的角色

你可以将上述两个系统想象为大脑内部的两个人,他们有着各自不同的特征、能力和局限性。在书中我常会将这两个系统当做一些句子的主语,例如“系统2统计产品数量”。

在我所在的职业圈子中,使用这样的语言被视为一种过错,因为这种说法貌似通过一个人头脑中那两个小人的思维和行为去解释这个人的思维和行为。从语法上讲,这个关于系统2的句子与“管家监守自盗”的句型类似。我的同事指出,管家的行为实际上就解释了现金的丢失原因,由此他们也很怀疑关于系统2的那个句子同样解释了算错产品数量的原因。我的回答是,这个短小的主动句认为统计是系统2所为,而且这个句子是一种描述而不是一种解释。这样的描述只有在你已经对系统2有一定的了解后才有意义。看看下面这段让人纠结的话吧:“心算是一个需要作出努力的自主活动,人在心算时总会瞳孔放大,心跳加速,因此你绝对不能一边开车左转,一边心算得出结果。”

同样,“通常情况下,在高速路上行驶的任务要留给系统1来完成”这句话说明驾驶这辆车转弯是自主行为,不用费脑力,也意味着一个驾车新手能够一边与别人攀谈,一边轻松地在空旷的高速路上行驶。最后,“系统2防止了詹姆士因为受到侮辱而做出愚蠢的举动”这句话则表明,如果其努力自控的行为受到干扰(比如他喝醉了),詹姆士就应该会有过分的举动。

尽管系统1和系统2是本书的主题,但我必须要澄清一个事实,即两个系统并不是真实存在的,它们只是我杜撰出来的角色。系统1和系统2不是标准意义上的实体,没有错综复杂的组成部分,也不是大脑中某个固定的部位。你有可能会问:为什么要在如此严谨的一本书中引进两个名字并不漂亮的虚拟角色呢?答案很简单,这两个角色很重要,因为我们每个人都会有些奇特的想法无法解释。一个句子若是讲一个客体(系统2)做什么,则要比对这个客体及其特征进行描述更容易理解。换句话说,“系统2”比“心算”更适合当句子的主语。我们的大脑,特别是系统1,似乎拥有一些特别的能力,能够构想和领会施动者的故事。这些施动者有其特有的特征、习惯和能力。你很快就会对那个监守自盗的男管家产生坏印象,认为他还会继续偷盗,而且你暂时无法忘掉这个人。这也是我对这两个系统语言所寄予的希望。

为什么将两个系统命名为系统1和系统2,而不是“自主系统”和“耗力系统”呢?原因很简单:说出“自主系统”比说出“系统1”所需的时间长,因此会占用更多大脑工作记忆(短时记忆)的空间。这一点很重要,因为任何事物占用了大脑的工作记忆,都会削弱你的思考能力。你可以将“系统1”和“系统2”当做昵称,就像鲍勃和乔一样,用这种拟人的方式去了解整本书中出现的各种角色。有了这两个虚拟的系统,我便能更从容地思考有关判断与决策的问题,而你也能更轻松地读懂我的文字。

示例——系统1和系统2

“他有印象,只是其中一部分是幻象。”

“这纯粹是系统1的反应,她在意识到危险之前就果断采取了行动。”

“这是你系统1的想法,放慢速度,听听系统2的看法吧。” qL1mHp6QRDs8T7x5A320zqpFELDPl/WMWy//WLah0wQYR8sjE8Jqia2yvD8OTYM0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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