唐雨晨没料到会在青年企业家协会举办的联谊会上遇见高远洋。自从开公司以来,唐雨晨接到许许多多、形形色色的入会邀请,譬如信誉协会、中小企业扶持协会等等。他们个个都宣传加入他们协会会获得许多好处,譬如,结交知名企业家,获得贷款帮助、帮助企业树立品牌形象等,宣传词说得很好听。唐雨晨起初也心动,加入过一些协会,但真正成为会员了,她才发现,根本没得到什么好处,自己却白白交了一笔入会费。自此,她才明白,赚钱是协会的目的。后来,她对加入协会丝毫没兴趣。
之所以加入青年企业家协会是因为协会秘书长周明杰是徐武朋友。有一次,唐雨晨带客户到徐武酒吧喝酒。徐武把周明杰介绍给她。周明杰三十六岁,中等身材,头发三七开,戴着一副金边眼镜,斯斯文文。徐武介绍完毕,周明杰便说,唐总还不是我们协会会员吧?要不要加入我们协会凑凑热闹?徐武撸了他一拳说,就知道推销你的协会,罚酒一杯。周明杰笑呵呵地接过徐武递过来的酒仰头干了。徐武对唐雨晨说,雨晨,明杰的协会确实不错,举办的活动层次很高。既然徐武发了话,唐雨晨还有什么好说?
第二天,唐雨晨会计交了入会费。协会举办过几次活动,比如企业发展经验谈等等,请的都是业界小有成就的老板来讲课,唐雨晨都参加了,结交了不少生意场上的朋友,还通过协会的介绍,做成了一笔生意。她才相信徐武所言不虚,协会确实从会员的角度,为会员做实事。她想,也许正是由于这个原因,那天周明杰才如此直接、大胆地鼓励她入会。
联谊会在月月情舞厅举行,此次联谊会的目的就是交朋结友,协会创造这么一个机会,让会员互相认识、交朋友。因临时有急事,唐雨晨到达舞厅时,联谊会已经进行了大半,到了自由跳舞环节。舞厅里正在播放慢三的曲子,舞池里成双成对的人在跳舞,霓虹灯闪烁个不停。唐雨晨找了个座位坐下。她来的路上,考虑到此时联谊会已进行了大半,这个时候去没太大的意义,本打算不来。可车子已经快到月月情舞厅了,加上晚上也没别什么安排,于是硬着头皮来了。
一曲终于唱罢,霓虹灯停止转动,人们潮水似的,纷纷退回到边上。纷乱的人影中,一个高大的身影走来。光线太暗,唐雨晨还没看清对方容貌,便听到一个熟悉的声音:“唐小姐,是你?”
唐雨晨心头一震,是高远洋!他怎么也来了?
“高厅长,是您啊!”唐雨晨说着,慌忙起身。
高远洋走过来,笑容可掬地说:“瞧你紧张的,坐坐!”
唐雨晨才又坐回到座位上。高远洋挨着她坐下。
高远洋是被张涛拉来参加联谊会的。张涛是市工商局市场科科长,跟周明杰关系不错。高远洋妻子两年前因病去世,一直没有再娶。张涛说,或许在联谊会上,可以撞上桃花运。高远洋自己也想来,两年过去了,丧妻之痛已渐渐平息,他儿子交给父母带,自己一人独守空房,很空虚、寂寞,特别渴望女人的慰藉。他没料到会在这儿遇见唐雨晨。唐雨晨是个美女,他见到她的第一眼,便被她的美貌吸引住。
他觉得唐雨晨诱人的地方除了她漂亮的脸蛋,还有她的身材。他仿佛一只许久没吃到腥的猫,恨不得一下子朝她扑过去。但他不能扑过去,他毕竟是个厅长,弄不好,他的前途会断送掉。女人和前途相比起来,当然前途更重要。前途断送了,就永远没有机会了,女人没了,可以重新找,他相貌称得上英俊,且官位不低,身边其实不缺女人。单位不少女下属多次向他做出暧昧的表示,这些女下属中不乏姿色出众的,但他抱着一个原则:兔子不吃窝边草。一旦惹上一个难缠的女下属,他很有可能身败名裂。
他总是把官位看得比什么都重要,这也是他自从丧妻之后,迟迟没有再娶的原因之一。正因为把官位摆在第一位,他伪装自己,把自己的情感一滴不漏地封存在心底,不喜于形,不怒于色,平静如水,沉稳如山,没有人能从他的眼神窥视到他的内心。可是,当寂寞袭来的时候,他又觉得官帽成了紧箍咒,紧紧地扣着他的头,让他无法动弹,他恨不得摘掉紧箍咒,去潇洒、畅快淋漓地放纵一下。官位只带给他心理上的满足,肉体上的寂寞唯有女人能满足。
“真没想到在这里遇见你!”高远洋说。
“是啊,我也没料到!”唐雨晨脸上挂着笑,说:“高厅长很喜欢跳舞?”
高远洋笑笑说:“谈不上喜欢!怎么说呢,出来活动活动,放松放松吧!人嘛,要学会劳逸结合,既要忙工作,也要娱乐,要不会憋出问题来的。”
唐雨晨嫣然一笑说:“高厅长说得有道理。”
唐雨晨虽然和高远洋喝过两次酒,但还是没摸清他的脾气,说话总是小心翼翼。
“你自己一人来?”高远洋问道。
“没错!”唐雨晨说:“联谊会是社交活动,我总不能把下属带来。”
“我的意思是,你男朋友或丈夫没陪你来?”
唐雨晨一愣,旋即甜蜜一笑,说:“我既没丈夫,也还没男朋友!”
“哦!”高远洋的语气充满惊讶:“唐小姐这么年轻、漂亮,追求的人肯定很多,是不是你眼光太高了?”
高远洋说得没错,追求唐雨晨的人确实很多,这其中不乏有钱的富商、政府官员。但过去的耻辱好像一把利剑深深割伤她的心,留下一道很难愈合的伤痕。她细心观察追求她的人,认为他们喜欢她纯粹把性放在第一位。对这样的追求者,她不放心,谁能保证她将来年老色衰了,对方还是否一如既往地爱她?
“也不是!可能是还没遇到有缘人吧!”唐雨晨带着淡淡的伤感说。
“看来唐小姐是个渴望浪漫,很看重感情的人!”
“这是女人的天性吧,我也不能免俗!您呢,怎么不带妻子来?”
“你觉得,这种场合,我带妻子来合适吗?”
“是有点不合适,但也没关系的,放松放松嘛!”
“我妻子,已经不在世了!”
“哦!”唐雨晨一愣,说:“对不起,我没想到……”
“没关系的!”高远洋叹息一声:“她已经走了两年了!”
“是什么原因?”
“乳癌!她得了乳癌,第一次化疗效果很不错,可后来复发了,病情来势汹汹,她没能过去,就……”
“您一定很难过!”唐雨晨说,心里涌起莫名的伤感。她想,假如她现在得了乳癌,肯定没人为她伤心、难过。
“那当然!”高远洋又是一声叹息:“毕竟是多年夫妻!哪怕是动物都会产生感情,何况是人。”
唐雨晨偷偷看了高远洋一眼,光线太暗,没看清他脸上的表情。此时,又一首舞曲响起。唐雨晨知道,高远洋身份比她高,他如果主动请她跳舞,会有失身份,于是主动邀请高远洋。
她微笑着说:“高厅长能不能赏脸跳支舞?”
其实,高远洋正犹豫着,是否请唐雨晨跳舞。唐雨晨主动提出,等于给了他一个台阶。
“你言重了,你能陪我跳舞,我很感激!”
他话还没说完,唐雨晨便主动伸过来白嫩的小手。高远洋握住唐雨晨的小手,感觉她的小手很柔软,心里暗想,这必定是个温柔似水的女人。
这是一支快三舞曲,高远洋搂着唐雨晨的细腰,在舞池里翩翩起舞。他能闻到唐雨晨身上散发出来的鲜花一般的气息,偶尔低头,看到她的皮肤白得像雪。他右手离她腰不远,只要稍微往下一点,便可摸到。那可是一个令他垂涎欲滴的地方。但他不能这么做,这种行为很下流,而他是个厅长。
两人均用心地跳着舞,并不说话。音乐声太大,即便说话,对方也很难听清。与其如此,不如用心跳舞。他和唐雨晨配合得很默契,两人的舞步一致,节奏也跟得很好,从左边到右边,又从右边回到左边。他俩化成了刺绣女手中的针线,人再多,也能见缝插针,自如、流畅地穿梭往来。高远洋对两人初次跳舞就配合得如此默契感到惊讶,心想,要是假以时日苦练,两人岂不成了舞场高手?
曲子快终的时候,音乐骤停,灯光突灭,舞厅里一片漆黑,一阵尖叫声响起。黑暗中,不知谁撞了唐雨晨一下,唐雨晨止不住脚步,倒在高远洋怀里。高远洋只觉胸前一片柔软,手也冷不丁往下滑,捂住了唐雨晨的腰。虽然只是一刹那间的事,一阵酥麻的感觉扩散至高远洋全身。
“没事吧!”高远洋问道。
唐雨晨赶紧从高远洋怀里挣脱出来,慌乱地答道:“没事!不知谁撞了我一下,不好意思!”
唐雨晨对这次意外邂逅以及跳舞过程中的小插曲回味无穷。尤其是她想到高远洋妻子已经病逝时,心中隐隐觉得她应该跟高远洋发生一些故事。这个念头刚一冒出头,便触动了唐雨晨耻辱的过去,被她强行压下去。或许高远洋对她根本没那方面的意思,这只是她自作多情。即便高远洋有,虽然初见是那么美好,可谁知道未来会怎样?女人最容易先动情,也最容易受到伤害。唐雨晨受过教训,深深明白这个道理。
联谊会结束,唐雨晨从舞厅出来,看到彭力杉靠在她的车子上。唐雨晨颇感意外,问他,“你怎么来了?”
彭力杉整了整衣领说,“怕你喝酒开不了车。”
唐雨晨说,“我又没喝酒。”
彭力杉说,“其实我也不是特意来接你,是路过。”彭力杉说到这里,指着月月情舞厅旁边的莲花足底按摩中心说,“刚才陪一客户去洗脚了。你说,来月月情舞厅参加联谊会,所以我就等你。你不喝酒,那我就搭你车回去。唐总,您该不会怪我吧?”
唐雨晨笑笑,“多大一点事,我怎么会怪你?上车吧!”
彭力杉打开车门抢先坐在驾驶座上说,“唐总,我来开车吧!”唐雨晨并无异议,彭力杉是她员工,如果她来开车,有降低身份的意味。更何况,她是个女的。
“那客户是新开发的吗?”车上了马路,唐雨晨问道。
“对!唐总,这可是条大鱼!”彭力杉说。
“哦!怎么说?”唐雨晨问道。
“对方是一家房地产公司的老总,最近开发两栋写字楼,打算开展购买写字间赠送办公家具的促销活动,所以需要订购一批办公家具。这笔单子,咱们要是能做下来,估计能赚一两百万。”
“那你跟他们谈得怎么样了?”
“已经报给最低价了,但是,他们还想再低一个百分点。我跟他们费了很多口舌,他们就是不肯让步。”
“你跟谁谈的?”
“他们公司的副总!”
“这么大一笔业务,他们老板交给副总负责?”
“我打听过了,副总和正总是亲兄弟,他完全可以做主。”
“别的公司有动静吗?”
“有!他们同时在跟多家公司谈,估计咱们的价格还是有优势的,要不,他们也不会跟我磨了这么久。”
唐雨晨不禁皱了皱眉头,看来又有酒局了。每次,业务谈到了紧要关头,互相都不愿让步的时候,往往通过酒场上的较量来解决,把对方喝高兴了,对方或许会做出让步。
彭力杉似乎知道唐雨晨在想什么似的,说:“我约他们副总喝酒,他不接受。”
“不接受?”唐雨晨颇感意外:“他不接受你邀请喝酒,却接受你洗脚邀请?”
“洗脚不是我请的,是我知道他们要去,硬着头皮跟去,抢着买了单。”
唐雨晨觉得这笔单子有点棘手,对方既然不接受邀请,看来要求降价的态度很坚决。唐雨晨想给对方打个电话,亲自约他,可时间已是晚上十点多,这个时候不方便打扰人家。唐雨晨扭头看窗外,街道旁的店铺都还在营业,街上人来人往,依旧那么热闹。海深市是滨海城市,白天太阳暴晒,顶着太阳逛街的人不多。因此,街道一般情况下,晚上比白天热闹,这种热闹大概要持续到零点左右。
以前,唐雨晨给人打工的时候,没事晚上就和同事出来逛街,即便不买什么,出来吃吃街边的小吃也是一种享受。自从开公司后,她忙得团团转,总感觉时间不够用。逛街成了最奢侈的事情。
彭力杉见唐雨晨沉默不语,张嘴想说什么,可扭头见她一副沉思状,便把话吞回肚子里。他今晚确实出来陪客户了,但不是陪客户去莲花足底按摩中心洗脚,而是陪客户去唱了一会儿歌。客户中途有事离开,他买单出来,觉得时间还早,却无处可去,想起唐雨晨说来参加联谊会,便来到门口等待。不知道从什么时候开始,唐雨晨悄悄走进了他心房。每天一到公司,他先到唐雨晨公司看看唐雨晨在不在。唐雨晨在,他的心情会很轻松、愉快,唐雨晨要是不在,他仿佛失去了什么,浑身不自在。他喜欢陪着唐雨晨去跟客户谈判,当他的司机。他喜欢看她甜蜜的笑容,喜欢走近她身旁,闻着她身上散发出来的淡淡香味。
彭力杉以前谈过一个女友,两人在一起三年,当彭力杉提出结婚时,遭到女友家人的强烈反对。女友父亲甚至以死相逼,拿刀架在自己脖子上,说女儿敢不听他的话,他就死在她面前。女友怕了,从此断绝和彭力杉的来往。这段无疾而终的恋情带给彭力杉巨大的痛苦,他花了好长时间才慢慢抚平心中的伤痛。
彭力杉起初并没有意识到自己对唐雨晨的感情变化。之所以很卖力地为唐雨晨工作,是感念唐雨晨对他的宽恕,想以自己的努力来报答她。因此,他在她面前表现很积极,她安排他做的工作,他每次都很出色地完成。他总是设身处地地为她着想,替她做好一切。渐渐地,他觉得能为唐雨晨做事是一种快乐。
当他意识到自己的心理变化时,他感到很惊讶,原来,他已经在不知不觉中爱上了唐雨晨。他知道,这份爱是不可能有结果的。他能够从唐雨晨的言行中看出,唐雨晨对他根本没有这方面的想法。她只把他当员工看待,可能由于他表现出色,她待他比其他员工要好。两人的关系仅此而已。这一点,他很清楚。但他却无法控制自己。感情这玩意,是能够穿越时空的阻隔的。他想过离开唐雨晨,到别的公司发展。但他又舍不得离开,最重要的是,他觉得自己亏欠唐雨晨很多,要留下来报答她。
车子到了唐雨晨租住的小区,彭力杉把车停好,扭头一看,唐雨晨靠在座位已经睡着。彭力杉多希望,唐雨晨喝醉了酒,他像上次那样,将她背上楼,给她盖好被。他对上次唐雨晨搂抱着他的感觉一直回味无穷,多想再重演一次,和她再次“亲密接触”。可是,唐雨晨没有喝酒,她身上一点酒味都没有。
彭力杉就这么静静地坐了好一会儿,痴痴地看着熟睡中的唐雨晨。她的脸蛋好像一枚精致的玉雕,小嘴唇紧闭,眉毛仿佛黑色的小毛刷,呼吸均匀地起伏着。她忙了一整天,早就累坏了。她睡得很甜,肯定还在做梦。她梦到的人会是谁?是那天她醉酒时呼唤的冯总吗?她到底有过什么样的一段刻骨铭心的爱情?
彭力杉正看得入神,唐雨晨身子动了一下。
彭力杉赶紧叫了一声:“唐总,到了!”
他叫了两声,唐雨晨才睁开眼。
她不好意思地笑了笑,说:“本来只是想眯一会儿,没想到睡着了!”
“是不是太累了?”彭力杉问道。
“累,倒不觉得特别累!”唐雨晨说:“就是,我这人坐车容易打瞌睡。”
“累就累,逞什么强?”彭力杉说:“你都忙了一整天了午觉也没睡。你又不是铁人!”
唐雨晨说:“你这么说,我倒真觉得有点累了。”
“那你赶紧上去休息吧,我走了!”彭力杉要下车。
唐雨晨喊住他:“你怎么回去?”
彭力杉说:“打车呗!”
唐雨晨看了看手表说:“都十一点多了,车不好打,这样吧,你开我的车回去。”
“那怎么行?”彭力杉说:“明天你要用车。”
唐雨晨以命令似的口吻说:“叫你开你就开,明天早上早点再过来接我。”
“那,好吧!”彭力杉迟疑片刻说。
唐雨晨打开车门,下了车。彭力杉并不急着走,他看着唐雨晨走进大楼,才发动车子,掉头离去。
彭力杉所说的那家房地产公司名叫向阳房地产公司。负责采购家具的副总名叫陆宇清,四十多岁。
第二天,唐雨晨特意到他办公室,跟他商谈。陆宇清的态度很坚决,唐雨晨费尽了口舌,他还是坚持要唐雨晨优惠一个百分点。他说,他们是大单子,所以唐雨晨应该优待他,给他最低价格。唐雨晨反驳他说,给他的报价已经是最低了,这一点他心里很清楚,否则他也不会拖到现在还没签合同。
陆宇清得意一笑说,“想跟我合作的公司很多,我们当然会选择条件最优惠的公司合作。”到最后,陆宇清委婉地下了逐客令,唐雨晨于是请他喝酒。陆宇清不接受,说不给优惠,酒就没必要喝了。
唐雨晨说,“我请您喝酒,是想交你这个朋友,俗话说嘛,多一个朋友多一条路。即便买卖不成,咱们应该不至于连朋友都做不成吧?”陆宇清笑了笑,接受了邀请。
从陆宇清办公室出来,唐雨晨让彭力杉去打探海深市所有大中型家具厂的近期生产任务情况。一般而言,家具厂对客户和价格保密工作做得很好,这些很难打听得到。但生产任务保密的意义不大,家具厂也不怕泄密,因此很容易打听到。
下午,彭力杉将打探到的情况告诉唐雨晨,唐雨晨眉头舒展开了,嘴角挂起了一丝笑容。彭力杉问她,“为何发笑?”
唐雨晨说,“这笔单子可能还有希望。”
彭力杉问,“你准备降价?”
唐雨晨十分坚决地说,“不,绝对不给他降价!”
彭力杉说,“那还有希望啊?对方也接触过大安公司了,大安公司最喜欢打价格战,这笔单子这么大,他肯定血拼到底,更何况还有其他家具公司虎视眈眈。”唐雨晨皱了皱眉头说,“其他家具公司我倒不怕,最担心的就是大安家具公司。只要打败他,咱们就胜利了。”
彭力杉说,“唐总,其他家具公司你也千万不能小视啊!”
两人正说着话,电话响起,唐雨晨接听之后,不禁黯然失色。
彭力杉问,“怎么了?”唐雨晨轻轻叹息了一声,说陆宇清取消了酒局。
彭力杉愣了一会儿说,“我都说了嘛,这笔单子很多人盯着。咱们千万不能麻痹大意。”唐雨晨皱了皱眉头,沉思片刻,像是自言自语,又像是对彭力杉说话,“怎么可能?应该不会啊!”
彭力杉又问,陆宇清的理由是什么。唐雨晨说他说,今晚有重要的事要处理。彭力杉想了想说,“他的回答只有两种情况,第一,他真的有比赴咱们的酒局更重要的事要处理。第二,他已经确定了合作公司,觉得没必要跟咱们喝酒。”
唐雨晨问他,他认为是哪一种。彭力杉看着她说,“我希望是第一种,但直觉告诉我,是第二种。你认为呢?”
唐雨晨笑笑说,“我的直觉和你一样,但是理性地分析,我觉得,咱们兴许还有机会。”
彭力杉说要不咱俩打个赌。唐雨晨问赌什么。彭力杉想说,赌你一个吻,话到嘴边,他吞了回去。他说,“还是别赌了吧!”唐雨晨看了他一眼,猜不透他的心思。
次日,唐雨晨意外地接到陆宇清的电话。
陆宇清笑呵呵地说:“唐总,真不好意思,昨晚有事不能赴你的酒局,今晚怎么样?今晚你有空不?”
唐雨晨从陆宇清的语气里嗅到了什么。那天,她去陆宇清办公室的时候,陆宇清不苟言笑,一副很正经、严肃的样子,今天却有了笑声。
唐雨晨说:“有空!”
唐雨晨跟陆宇清约好了时间和地点,把彭力杉叫进来,问他:“陆宇清这个人有什么特点?我是说,言谈举止方面,他平时谈笑风生还是不苟言笑?”
彭力杉说:“不苟言笑!”
唐雨晨得意地笑了。
彭力杉不接地看着唐雨晨,问道:“唐总,你笑什么?是不是陆宇清来电话了?”
唐雨晨脸上的笑容还没退去:“嗯,今晚有酒局!”
“哦!”彭力杉感到很意外:“这么说那笔单子真有戏了?”
唐雨晨说:“到时候就知道了!”
酒局定在汇财酒家。唐雨晨带上彭力杉,陆宇清则带了他的助理陈晓峰、办公室主任张天生以及另外三名员工小符、小欧、小吴等共六人。唐雨晨没料到对方会带来这么多人,不禁有点担心。假如对方个个都很能喝,每个人轮着上来敬酒,她和彭力杉酒量再好也顶不住。彭力杉也想到了这点,悄悄问唐雨晨,要不要叫几个人来?唐雨晨说不用了,又不是打群架。
陆宇清似乎觉得自己带这么多人来赴约不太好意思,对唐雨晨说:“我跟他们说,鑫生家具公司的老板是个美女,他们都想来看美女,没把你吓着吧?”
唐雨晨微笑说:“有你这个护花使者在,我还怕什么?”
陆宇清呵呵一笑说:“唐总你放心,我向你保证,他们不敢向你动手,不过,动口我就没办法了!”
菜上齐后,两名女服务员各拿着一瓶已经打开了盖子的白酒走进来。她们正要倒酒,陆宇清赶紧拦住,说:“我车上有酒,喝我的酒吧!”
两名服务员还没反应过来怎么回事,陆宇清掏出车钥匙,递给助理陈晓峰说:“小陈,你下去把酒提上来。”
唐雨晨赶紧半开玩笑地说:“陆总,您这是瞧不起我呢?我是诚心想请您喝酒,您怀疑我付不起酒钱?”
陆宇清说:“唐总别误会,我是担心这儿卖得酒不纯!”
还没等唐雨晨和陆宇清说完话,陈晓峰便急匆匆出去了。
不多时,陈晓峰提着酒上来了。服务员要把酒拿出去打开,陆宇清不让,说,“我们自己开。”
唐雨晨至此才明白,陆宇清是担心她作弊,给他“打白条”。酒场确实不乏这样的情况。请客之人一般事先到达酒店,他们完全可以事先跟酒店服务员说好,让两个服务员给客人倒酒,其中一个服务员拿白开水,专给请客之人倒。这样请客之人以白开水敬客人,客人喝的却是白酒。
唐雨晨微笑着,对不知所措的服务员说:“你听这位先生的,酒,我们自己开。”
陈晓峰把酒打开,服务员这才按照顺时针的顺序给每个人倒满酒。
唐雨晨端起酒杯说:“向阳房地产公司是地产界的大腕,今天能结识各位真的很荣幸,来,干杯!”
唐雨晨一饮而尽,将自己的杯子倒翻,以示自己已经喝光杯中酒,一滴不剩。其余人也都将杯中酒干了。吃了点菜之后,双方轮流敬酒了一圈,话匣子打开了。先是聊一些社会新闻,接着是生意场上的事。
唐雨晨恭维道:“向阳房地产公司这几年发展势头很猛,再过不了几年,可能成为海深市房地产界的老大了。”
陆宇清说:“有刘佳雄在,老大怎么可能轮到我们。”
唐雨晨问:“刘佳雄是谁?”
“你不知道刘佳雄是谁?”陆宇清有点惊讶:“不过也难怪,你毕竟不是搞房地产的。不过,佳红地产,你总该听说过吧?”
唐雨晨点点头说:“知道!”
佳红地产专门开发高档住宅楼以及商业广场,在海深市到处可见他们公司的广告。但其公司的具体规模,唐雨晨不了解。
“佳红地产的幕后老板就是刘佳雄。刘佳雄的背景可深了。”陆宇清神秘地说。
“哦,此话怎讲?”唐雨晨问道。
她毕竟是个初涉商场、羽翼未丰的小生意人,对海深市的商界上层人物不是很了解。她以前似乎听徐武他们提过,佳红地产幕后有大人物撑着。具体是什么样的人物,徐武他们没有继续说下去。唐雨晨也没有问。在她眼中。徐武已经是很厉害的人物了。
陆宇清凑近唐雨晨,压低声音说:“此人在中央有人,拿地和从银行贷款都不在话下,不过此人非常低调,从不在公众场合抛头露面。哪怕是参加朋友聚会,也总是戴着墨镜。”
陆宇清的话,使唐雨晨心头一震,脑海里闪过一个人:在徐武酒吧开业酒席上见到的戴墨镜男子。她记得,徐武最先给该男子敬酒,称他为“刘哥”。难道是他?
陆宇清的手下对此话题很有兴趣,纷纷盯着陆宇清看,期待他继续说下去。陆宇清却转移了话题,对唐雨晨说:“不说那些了,来,喝酒,喝酒!”
陆宇清和唐雨晨干了一杯。而后,他朝几个手下使眼色,几个手下轮着敬唐雨晨。陆宇清的小动作,唐雨晨全看在眼里,她更加肯定,陆宇清叫这么多人来,目的就是想把她喝倒。就这点,唐雨晨有点瞧不起陆宇清,她毕竟是个女的,他怎么能使用这种龌龊的方法。不过,也不能怪他,她事先也没告诉陆宇清,她带多少人赴约,陆宇清也怕酒场上抵挡不住。
不仅唐雨晨为难,彭力杉也为她焦急。他有心为唐雨晨挡酒,却又不能这么做。唐雨晨是他老板,她能喝酒,他如果替她挡酒,陆宇清会觉得唐雨晨瞧不起他,觉得唐雨晨没诚意跟他喝酒、合作生意。唐雨晨自己也没面子。
唐雨晨还是想出了办法。
她笑吟吟地对陆宇清说:“光喝酒没意思,咱们划两拳吧!”
还没等陆宇清答应,唐雨晨便举起手,做出划拳状。陆宇清只好和唐雨晨划拳,两人吆喝开了:“哥俩好啊,闷一口啊……”
陆宇清的几个手下想给唐雨晨灌酒,却找不着机会。彭力杉明白唐雨晨的用意,赶紧拉着陆宇清的几个手下玩成语接龙,谁接不上来,谁喝酒。这样既可以避免自己势单力孤,他自己一人喝不过五人,又能拖住他们,让唐雨晨和陆宇清“单挑”。
唐雨晨变换着法子跟陆宇清喝酒,一会儿玩石头剪子布,一会儿玩棒子老虎鸡。陆宇清中途几次想找机会让手下给唐雨晨敬酒,唐雨晨却不给他机会。玩到最后,两人都喝了很多酒。陆宇清自己酒量不错,但他也看出,唐雨晨的酒量不在他之下,继续这样下去,只能“两败俱伤”。可是,在这样的情况下,谁如果最先提出退场,就意味着谁在“酒战”中败落。这不单单关系到面子,也多少多少少关系到今后的谈判走向。两人都觉得有点骑虎难下。
唐雨晨突然灵光一闪,想到一个办法。她说:“陆总,咱俩光猜拳喝酒,还不够刺激,这样咱再加一条:说悄悄话,谁输了,向对方说一句悄悄话。”
陆宇清不明白唐雨晨的用意,狐疑地看着唐雨晨。其余人也摸不清唐雨晨葫芦里装什么药。
“陆总害怕了?”陆宇清迟迟不回答,唐雨晨只好用激将法。
“谁怕了?来,开始!”陆宇清当然不会承认害怕,又和唐雨晨继续划拳。
唐雨晨输了。
陆宇清笑吟吟地看着她说:“美女,你要跟我说什么悄悄话?”
唐雨晨凑近陆宇清,悄声说:“我觉得你特能喝!”
陆宇清一愣,露出了得意的笑容,接着又和唐雨晨继续划拳。
这次,陆宇清输了。
他也凑到唐雨晨耳边,悄声说:“我觉得,你也特能喝。”
又继续划拳,唐雨晨输了,凑过去,轻声问道:“你看怎么办?还喝下去吗?”
两人又继续划拳,陆宇清心领神会似的输了,凑过来,反问道:“你说该怎么办?”
唐雨晨故意输给对方一次,又把皮球踢回去,让陆宇清决定。陆宇清却又把皮球再次踢回来。两人谁都不愿意决定退出酒局。
又喝了几杯之后,唐雨晨悄声说:“咱们以这次划拳来决定,你赢了,酒局停止,输了,继续。”
陆宇清欣然答应。
两人划拳,陆宇清意料之中赢了。
唐雨晨笑眯眯地对其他人说:“我和陆总有事要出去一会儿,今天的酒局到此为止。”
陈晓峰嚷道:“唐总,我们还没喝够呢,怎么就收场了?该不会是你们喝出感情,要去开房吧?”
唐雨晨看着陆宇清,陆宇清开玩笑说:“我刚才和唐总喝了很多酒,说了很多悄悄话,接下来做什么,你们慢慢猜吧。今天就到此为止!”
陆宇清的几个手下起哄了一会儿,纷纷起身。彭力杉朝陆宇清投去愤恨的目光,但没人注意到。陆宇清和唐雨晨让各自的手下先走。
待手下离开后,陆宇清说:“唐总的酒量不错,真是巾帼不让须眉啊,我今晚算是开眼界了。”
唐雨晨笑笑:“陆总也不赖,能交到陆总这样的朋友,我感到很荣幸!”
陆宇清笑眯眯地说:“唐总,咱俩喝酒都喝出感情了,价格你是不是该让我一点?”
唐雨晨说:“陆总,房地产可是暴利行业,你们赚大头,应该给我们这些小虫让一点才对。”
陆宇清收起笑容,认真地说:“唐总,我很认真地告诉你,这笔单子,你不让步,我们真的很难合作。”
唐雨晨也认真地说:“陆总,这笔单子,按你的条件,我们真的做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