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他给我的电话只说到一半就断掉了,我到现在都还没搞清楚是怎么回事呢。”我郁闷地说,都说好奇害死猫,下次遇到这种事情一定要搞清楚来龙去脉才好行动。
“哦,”女孩轻叹一声,眼中的期待就像风中的火花一般破灭了,“说出来也没用,你一定不会相信的,连我自己都不知道这是不是真的。”
“你不说怎么知道我不相信?”我立刻就把她的原话还给她。
女孩犹豫了一下,正想要说些什么,这时候楼上突然传来了一个中年女性的呼唤:“小南,你在哪里?”
“我妈在找我。”小南立刻就显得有点惊慌失措。
“你们是怎样做看护的,病人离开了房间都不知道?”这是昨晚那个院长正在斥责着别人,我一听到也立刻紧张起来,因为如果我这副模样被人看到了,又是百口莫辩了。
“我不能够待在这里了!”小南小声地对我说。
我点点头说:“那你回头再和莫然联系一下,免得他担心!”既然她没事,我也不必操心了。
“院长知道我和莫然联系后,就对妈妈说莫然会影响我的治疗,让她把我的电话没收了。”小南为难地说,“我现在只能够用笔记本上网,但我又不知道他的MSN和E-MAIL。”
原来她是通过笔记本的蓝牙功能无线上网,怪不得我能够用蓝牙搜索到她了。“如果不嫌这手机破的话,就把我的先借给你吧!”我把手机递给她,看在她“救”了我的分上,我也帮她一把吧。
“谢谢!”小南接过手机藏进口袋里,然后匆匆地从楼梯跑了上去,我也连忙躲回楼梯底下。
没多久就听到了她们的对话,小南妈妈:“不是说过不许你随便离开房间的吗?为什么又到处乱跑?”
“我没病!你们不让我出院,难道我到处走一下都不行吗?”
“你这孩子……我们这样是为了你好!”
“秦女士,您不用责怪小南,这是我们的看护工作没有做好,我们会加强……”
听着她们的声音逐渐远去,我终于松了一口气。在外面待了一段时间后,身体也没有那么麻木了。我甩掉那些白布,悄悄地从地下室走回到一楼,打算从原路爬窗户离开。既然我知道她暂时没有遇到什么危险,也没有必要留在这里了。
反正我算是已经和她认识了,出门后再光明正大地进来看她。
没想到才刚刚回到一楼,楼梯间的门突然打开了,我和一个保安差点就撞在了一起。
“你是谁,在这干什么?”保安立刻就警觉地问。
我的脑袋“咣”了一声,身体顿时又石化了。镇定!我在心里对自己说,否则就别指望可以脱身了。
“是严院长让我来的。”我灵机一动,指着小南她们走的方向说,“喏,她们才刚刚上去。”
“哦,你是来应征夜间电脑管理员的吧?”保安的语气立刻就缓和下来了。
“是啊!”我还能说不是吗,“她说让我办下手续,又没说我该上哪去办。”
“哦,这事情你得找后勤孙主任,不过他没有这么早上班,要不你先到我们值班室去等一会儿?”
“等他?我哪有那么多空闲时间,回头再来吧!”我立刻就编个借口开溜了。
一走出医院的大门,我立刻就有种发足狂奔的冲动,妈的,总算给逃出来了。但是一看到前面蜿蜒的山路我才想起,这座医院的门口可是连一辆出租车都没有的。因为到这里住院的人非富则贵,进出都有专车,自然不会有出租车司机跑来这里兜生意了。
但从这里到市区足足有十公里左右的山路啊,想想自己好多年没有远足过,腿就有点软了。就在这时候远处突然响起了汽车的喇叭声,只见远处的路边上停着一辆小车,还有人探头向我招手。
我疑惑地走过去,就看到一个年约三十来岁、戴着眼镜的斯文男子从车上走过来。
“你好,简先生,我是莫然!”
“原来就是你!”我一肚子的冤屈气立刻就想爆发出来了,但是看到莫然脸色苍白,双眼满布红丝,说话的声音都带着颤抖,样子竟似比我还要憔悴,怒气就发不出来了。
“小南没事吧?”莫然迫不及待地问。
“她挺好的,”我没好气地说,“除了脑子有病之外,我看不出她有什么问题。”
“那好,上车再说吧!”
我上了车之后,莫然立刻就转头狂奔,直到离开山区回到大路上,他才猛地一个急刹车停到路边上。
我吐了一口气,抹掉头上的冷汗,现在终于明白为什么立花树在坐完拓海的车后会狂吐不止了。你从外表上根本看不出这家伙开车会有多疯狂,他猛踩油门时的样子,简直就像背后有一群黑社会在追砍他似的。
我正想问他,却看到莫然闭着眼睛在大口大口地喘气,身体就像是装了震动器似的颤动着。
过了差不多整整十分钟,莫然的颤抖才逐渐平息下来。“对不起!”他睁开眼睛无力地对我说,“我有一种先天性的医院恐惧症,一旦靠近医院就会意志崩溃,全身失控。”
“所以你才没有办法到医院去探望景小南?”我终于明白他为什么不自己上医院查清楚状况了。
“因为昨晚出了特殊状况,所以电话断了。我还担心你不会到医院去,幸好,你还是来了。”
“你在外面等了一夜?”怪不得他的样子那么憔悴了,如果他说的“医院恐惧症”是真的,那么他在外面的这一夜肯定不会比我好受。
“但我还是没有勇气进去,”莫然自责地说,“还要麻烦你来替我照顾她。”
“客套话就不用说了,”我打断了他的自责,“如果你真想得到我的帮助,就把整件事情的来龙去脉告诉我吧!”
“嗯!”莫然点点头,“你还记得我上次的问题吗?”
“你是问,人是否有灵魂,死后是否会轮回转世。”
“你的回答是,没有。”
我点点头,当时回答没有,是因为我调查过的所有灵异案件都证实了这一点。无论被人传说得多恐怖、多活灵活现的案件,一旦查清明真相之后都是令人大失所望。随着失望的次数增多,我也越来越坚定地认为——世上根本就没有鬼,有的只是人们的误解和无知而已!
“在那天之前,我本来和你一样,是个坚定的无神论者。这个世界上是没有鬼的,说见过鬼的人要么是撒谎,要么就肯定是精神有问题!但自从那天小南来找我之后,一切都改变了。”
(以下就是莫然叙述的故事,为了维持故事的原貌,故文中的第一人称为莫然。)
那天下着很大的雨,门房的老头打来电话,说有一个女孩子来找我。因为我的专栏办得不错,所以经常会有一些问题女性想来找我谈心。但我很清楚自己不是上帝,我也只能在杂志上帮助有限的读者解决情感烦恼,哪办法帮得了所有人?
所以一般的来访者我通常都拒绝接见,就让老头告诉对方我不在就好了。但是过了一会儿老头又打电话来说,雨下得那么大,那女孩子还在等,看起来怪可怜的。
我从楼上的窗户看下去,只见一个女孩子双手抱着肩膀畏缩在门房的屋檐下,衣服和头发都被雨给打湿了,看起来真是一副楚楚可怜的样子。
我一时心软,想想反正下午也没什么事,见一下她也无妨。像这种年纪的女孩子遇到的问题多半也就是失恋什么的,开解一下就行了。
但没想到见面后,她对我说的第一句话就是:“莫老师,如果我说我记得前世的事情,你会不会以为我是神经病?”
我知道最近流行一种催眠音乐,据说听了之后可以唤回人前生的记忆。于是就说:“你一定是听过那些催眠音乐吧?别相信那些东西,早就有专家出来解释过的,所谓的前生记忆只是在催眠状态下产生的幻觉而已。”
她马上就说:“我没有听过催眠音乐。”然后从怀里拿出一盒录影带说:“你可以看一下这个吗?”原来,她抱得那么紧就是为了保护这盒录影带。
现在这个已经普及了DVD的年代,想去找一台播磁带的古董录影机还真不容易。我也懒得去找,所以就干脆地拒绝她说:“不用看了,所谓的前世记忆是不可能存在的,和科学相悖的事情根本就不需要去证明。”
女孩听了之后失望地看着我说:“莫老师,我从初中时代开始,就是你的忠实读者。你的文章充满理哲又不乏人情味,虽然你不认识我,但是在我的心目中,已经把你当成了我最信任的人,所以我才会来找你。我知道这件事情违反科学,但它确实是发生了,这盒录影带就是证明。如果你坚持不看就算了,就当我找错你了。”
女孩说完之后就跑了出去,看着她的背影我就后悔了,看一下又何妨呢?医生治病也要了解病情,我不看这盒带子,又怎样了解她的真实想法呢?
下班后,我把带子拿回家,然后把家里的那台老录影机找出来。我原来以为录影带里面会是一些和催眠有关的东西,没想到播出来的居然是一个婴儿的画面。
这大概是婴儿出生后不久,父母拍下来的作纪念的,所以在旁白里可以听到父母开心的话语。小宝宝长得很可爱,父母也很爱她,这个录影除了让人感觉到温馨之外好像也没有什么特别的东西。
但再看下去,我就发现了一些异样的地方。一般来说,初生的婴儿对外界的感知能力还是很弱的,很少会专注于某样事物。但是这个婴儿却一直都在盯着镜头看,而且她还在不断地眨眼,只是左眼。
如果她的眼睛不舒服,那么应该会用手去揉眼睛,甚至还会哭闹。但她没有,而且渐渐地我就发现,她的眨眼的间隔时间好像很有规律,一长一短的,就像是……在传递某种信号似的。
我怀疑自己看错了,马上倒带又看了一遍,结果没错,她眨眼的频率是,慢、慢、慢、快、快、快。
这不正是莫尔斯国际电码的SOS求救信号吗?虽然我无法相信,但这确实是求救信号,而且还准确地重复了三次!
一个刚出生的婴儿居然懂得用眨眼来发出求救信号!这怎么可能?
我忽然想起了女孩说过的话:“如果我说我记得前世的事情,你会不会以为我是神经病?”不禁倒抽一口冷气,难道录影带上的女婴就是她,因为她拥有着前世的记忆,所以才能够用眨眼的方式发出SOS求救信号?
这太匪夷所思了,人怎可能会有前世呢?也许这只是巧合而已,因为SOS的信号比较简单,婴儿无意中作出这样的动作也是有可能的。
但是接下来看到的画面却让我的“巧合论”完全破灭——婴儿眨眼的频率有变化了,但还是以每几下为一小节,就像是发电报一样。
虽然我觉得这样想很荒谬,但我还是忍不住把这些“电码”记录了下来,然后同中文电码表进行对照,居然得出了这几个字:在、地、下、救、他。
他是谁?哪里的地下?录影带没有给出答案,因为它只录到这里就完了。但是我已经不再有任何怀疑了,这件事除了婴儿拥有前世记忆之外,再也找不到第二种解释。
我看着这盒录影带,仿佛已经看到自己的名字登上了各大媒体的头版头条。身为记者的我,当然知道这件事情的新闻价值。如果这盒录影带真的可以证明轮回转世的存在,那么它对这个世界所带来的影响可能不亚于牛顿发现万有引力、爱因斯坦发明了相对论。
但最重要的问题是,录影带会不会是假的呢?现在的电影特技连活生生的恐龙都可以制造出来,更何况是一个眨眼的小孩?
我从狂喜中冷静下来,知道这件事情一定要慎重处理,否则草率公开之后,结果被人发现是假的,那后果就难以收拾了。
于是我就拿着带子去找一个在影视圈做特效的朋友,他鉴定的结果却是,这盒带子是原装的母带,没有经过任何的加工。
虽然这个证据已经是铁一般的事实,但是我还是不太放心,因为我对轮回转世这些灵异知识几近于无。为了让报道更有说服力,我应该先找一个行内人来请教一下。
这时候我想到了一个最适合的人选,就是搜异网的简真。这个人最近在网络界声名鹊起,虽然我对他调查的那些哗众取宠的内容不屑一顾,但是我必须承认,他是我所“认识”的人当中灵异经验最丰富的一个。
于是,我打电话找到简真。但我没想到这个灵异网站的创办人,竟然会是无神论者,在他那里我没有得到想要的答案。
既然他不知道,为什么我不可以自己查呢?简真只是个连记者证都没有的“黑户”,而我才是货真价实的记者,他能够做的事情我没理由做不到。
录影带中不完整的信息,还有那个神秘的女孩,我断定她背后一定还有许多隐藏着的秘密。如果我不把事情完整地调查清楚就仓促发布,那无异于杀鸡取卵,白白浪费了这个绝好的新闻题材。
一想到这里我就后悔那天不应该把她给气跑了,现在任何联系方式都没留下,要怎样才能够找到她呢?于是我就在最新一期的杂志专栏里写了个简短的留言:“下雨天的女孩,我看过录影带了,我相信你,请与我联系!”
她说过她是我的忠实读者,希望她能够看到这个留言吧。
在等待的时间里,我真的是坐立不安,生怕这个女孩从此就一去不复返。如果找不到她,我这辈子都不会原谅自己。
幸好,在杂志发行后的第二天,她就给我打来了电话。原来她就是本市S大学的大一新生,她们学校位置离我们杂志社的直线距离还不到一千米,她一直都在我的身边,但却差点失之交臂!
这一次我绝对不会让她再“消失”了,在记下她的电话号码之后,还问到了她的名字:景小南,名字和的人一样可爱。
我们约好在学校附近的一家咖啡馆见面,很快她就出现了。
“录影带上的女婴就是你吧?”一见面我就迫不及待地问。
景小南点点头,“那是我刚出生的时候,父母给我拍下来作纪念的。之前一直没有人发现录影带有什么异常。直到上个月,我在翻旧玩具的时候无意中发现了这盒带子,然后打开一看,结果就发现了眨眼中隐藏着的信息。”
“慢着!”我立刻就察觉到了她这句话中的问题,“你是说你看了录影带之后才知道眨眼的秘密?但眨眼的人就是你啊,你本来就应该知道的啊?”
“也许吧,”景小南摇头说,“我听保姆说,我出生后两个月不到就会说话,说出来的东西还很怕人。但是不久后就得了一场大病,差点死掉,病好了之后,一切就恢复正常。”
“也就是说,你已经不记得那时候的事情了?”我所有的希望登时全部落空。
“本来是的。”景小南的话又让我看到了转机,“直到看到录影带之前,我都完全不记得以前的事情,但就在看到了录影的一刹那,我忽然记起了一些事情。”
“什么事情?”我紧张得声音都有点发抖了。
“我记得我小时候曾经在某个城市住过一段时间,那个城市很破旧,到处都写着大字标语。街上有许多穿绿军装、臂戴红袖章的红卫兵跑过,到处都是红旗挥舞,呐喊声震天动地,那情景简直就和电影里的XX大革命一模一样。
“但我可以肯定自己没有到过这座城市,这么乱的地方,我爸爸是不会让我去的。而且我出生的时候那场大动荡已经过去十几年了,我怎可能会经历过那些场面呢?
“我突然明白了,这些一定是我前生的记忆。我刚出生的时候肯定还记得前世的事情,所以才会在录影带里留下暗号。但是后来的那场大病,让我忘记了一切。我看过书上有介绍过,在国外也有过许多这样的例子“于是我悄悄地把这个秘密告诉了妈妈,妈妈大惊失色,就告诉了爸爸。爸爸很生气地大骂了我一顿,说我满脑子不切实切的幻想,并且不准我再胡说八道。
“但我很清楚这些事情不可能是我幻想出来的,我要证明给他们看我的记忆是真的。我要找到那座城市,和我曾经生活过的地方,只要找到它们,就可以证明这一切了。”
“那你找到了吗?”我问。
“没有,”景小南无奈地摇摇头,“我记得我住的那个地方叫‘批修区’,但我在图书馆和网上翻查了全国的地图资料,都找不到哪座城市里有叫批修区的。”
“你这样找是没法找的,”我告诉她,“在那个疯狂的年代,许多地名都是一天三变的。比方说你们学校前面的诗书路,就曾经被改成了武斗路,友谊医院变成了反帝医院。在动乱结束后,这些的名字又全部被改了回来。如果你用那时候的地名去找,就好比是刻舟求剑,根本找不到的。”
“那应该怎么办?”景小南求助地看着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