西方人喜欢采用“二分法”,即把事物加以分析,“分”成两个不同的部分,再从中选择其一作为答案。这样做看起来似乎简单明了。西方的管理,也沿用这种思维法则,把人“分”成管理者和被管理者,将管理的气氛划“分”为人治和法治(如图1-2)。
图1-2 二分法的应用
受太极思想的影响,中国人擅长在“一分为二”的分析之后,“把二看成三”,在相对的两端找出中间的灰色带,也就是二“合”为一地把两个极端的概念统合起来,形成第三个概念。例如唯心、唯物是两个极端的概念,而中国人却能看出两个之外的第三个概念,叫作“心物合一”,因而统合了唯心和唯物成为“心物合一论”。
图1-3 太极的思维
中国式管理,承袭太极思维法则,把人分成三种。老板是管理者,员工是被管理者,而介乎老板和员工之间的干部,则一方面是管理者,另一方面也是被管理者。至于管理的气氛,中国式管理不主张在人治和法治之中选择一种,却十分实际地“寓人治于法治”,说起来实施法治,运作时却有非常浓厚的人治色彩。
图1-4 太极思维的运用
西方人重“分”,一分为二、二分为四……这样一直分析下去,各领域专业化程度越来越高。专业化的结果使得很难找到整体化的解决方案,正应着庄子当年所说:“天下的人多各执一察以自耀。”“一察”就是一端,看到某个部分,便要以偏概全。好像耳、目、鼻、口一般,各具相当功能,却无法互相配合。
中国人不反对分析法,只是在分析以后,必须加以综合。中国人重“合”,以综合法来统合经过分析的东西,称为“全方位的观点”。
中国式管理,同样讲求全方位。庄子讲过:万事有所分,必有所成;有所成之后,也就必有所毁。一切事物,若是从通体来看,既没有完成,也没有毁坏,都复归于一个整体。
把二看成三,意在分析成为二之后,不要二中选一。因为二选一的结果,往往趋于极端。梁漱溟指出:“把一个道理认成天经地义,像孔子那无可无不可的话不敢出口。认定一条道理顺着往下去推,就成了极端,就不合乎中。”他认为“事实像是圆的,若认定一点,拿理智往下去推,则为一条直线,不能圆,结果就是走不通”(如图1-5及图1-6)。
图1-5 对也会推成错
图1-6 事实像是圆的
依西方二分法的标准,无可无不可根本就是是非不明、不敢负责、不愿意明说的表现。受其影响,现代中国人不了解“无可无不可”,竟然也跟着鄙视起来。其实,孔子“无可无不可”的主张,是从“可”与“不可”这两个极端的概念中看出第三个。中国式管理依据无可无不可的原则,凡是两个概念都能够看成三个,无形中又多了一种选择,所以弹性更大、包容性更强,其实就是“合”的效果(如图1-7)。
图1-7 把二看成三
例如西方劳资对立,员工是劳方,资本家是资方,双方往往各执一词,很难达成协议,更不容易建立共识。各说各话,划“分”出不同的立场,然后讨价还价才勉强和解,但是其中的问题仍然存在。
中国式管理把二看成三,在劳资之外,看出一种“介”方,也就是媒介的意思。平时老板和员工之间的沟通,尽量采取间接方式,通过干部的承转,养成习惯之后,一旦劳资有不同的看法,自然也会通过干部,让老板拥有回旋的余地,比较容易化解问题。不像现在这样西方化,劳方遇有问题,都要与老板面对面直接沟通,弄得老板不像老板,失去应有的尊严,一气之下干脆关门不当老板,结果还是员工更加倒霉。
有问题必须解决,乃是西方式的管理心态。在很多西方人看来,问题只有“解决”和“不解决”两种选择(如图1-8)。于是解决的视为负责、尽职、有担当,而不解决的即视为不负责、不尽职、缺乏担当。中国式管理,把二看成三,知道不解决不行,问题一直持续下去,终究有一天会恶化,以致无法解决,或者花费更高的成本。但是解决也不行,因为这个问题解决了,势必引起其他的问题,甚至爆发更多、更麻烦的问题,到时候吃不了兜着走,岂不悔恨已晚?
图1-8 二选一
在解决和不解决之道中,有一条“合”的途径,称为“化解”(如图1-9)。中国人喜欢“大事化小,小事化了”,便是在无形中既解决问题,又避免后遗症,或者把它减到最少的地步。“化”的功夫了得,是中国人的太极功法。看起来没有什么动作,实际上把所有问题都化解掉了,化到好像没有问题要解决,这才是把二看成三的实力。
图1-9 二合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