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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燕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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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二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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玉石桌椅,茜纱灯。

他们竟回到了之前触动机关的地方,只是那白玉石桌朝左侧移动了方寸之地,露出桌底的暗格,暗格中存放着一个朱红色长盒。

二人对视一眼,白衣男子欲弯腰将盒子取出,被萧晗拦下,“整个百鸟亭的机关巧计令人防不胜防,这个盒子也不知道是否又是什么陷阱的开关,再说了万一上面有毒,或者里面有暗箭毒针什么的射出来怎么办?”

白衣男子听罢轻颔首,拉着她后退数步,摘下腰带上镶的一颗明珠,双指弹出,将盒子打开。

没有暗箭毒针,那盒中存放的乃是一管莹润的碧玉长箫,并一卷帛书。

“母妃的玉箫!”白衣男子面色愕然,“母妃性情淑雅,生平最爱除了雀鸟便是音律,此物是她最珍爱的宝贝,幼时常见她取出来把玩,后来就不见了,没想到竟藏在此处。”

他自弯腰将碧玉箫和帛书取出,不曾听到萧晗在他身后嘀咕:“母妃,那他是……皇帝?”悟到此,慌忙用手捂住了嘴,暗暗道:“皇帝不都是些又丑又凶又好色的糟老头子么,怎会是这么一个俊俏温柔的少年郎?还有,他若真是皇帝,我在这儿冒充他的熟人,岂不是犯了欺君之罪,要被杀头?”

这白衣男子正是当今魏帝拓跋嗣,他十七岁继位,如今也不过二十出头的年纪,鲜卑人肤色白皙,皇室之中更是多姿容俊美者,再加上几分龙姿凤章的帝王威仪,着实与寻常男子大不相同。

萧晗盯着他痴看了半晌,拓跋嗣却丝毫也未察觉,将帛书打开看了看,禁不住长叹一声。

“怎么了?”萧晗回过神,“上面写的什么?”

“曲谱。”拓跋嗣神色黯然,难掩失望与忧虑。

“《燕燕》——”萧晗凑过去看了一眼,心下却是一跳,暗暗道:这曲子幼时好像常听爹爹吹,后来他的箫不见了,也就再没吹过。思虑着目光在那支碧玉箫上流连片刻,也想不出是否见过,遂仰头一笑,问道:“这曲子你会吹么?”

拓跋嗣面露诧异之色,喃喃道:“母妃素爱钻研音律,她既将碧玉箫与这曲谱藏在一处,想来是很喜欢这曲子了。”

左右无事,拓跋嗣索性坐下来,将玉箫竖在唇边吹起来。

那箫声婉转凄切,声声似诉离别,听来莫名一股惆怅,恍惚连飞花也觉伤怀,且凋零,且徘徊,落了吹箫人满肩。

许是睹物思人,拓跋嗣吹过一遍之后也不停歇,一直循环吹着。萧晗坐在他身侧,支颐侧目望他,不知看了多久,渐觉困意来袭,眼神颇有些迷离,看着看着脑中竟浮现出另一个男子的脸,暗暗道:“若师兄不是整日愁眉苦脸的模样,想来也不会差他许多!”

夜色寂寥,除却回荡在耳边的箫声,万籁俱寂。

不知过了多久,地底忽传来一阵沉闷声响,将萧晗从睡梦中惊醒,跳起来避开许远——那声响正来自于她的脚下!

仔细听来,似还夹杂着人的怒吼声。

拓跋嗣皱眉,“这下面还有机关,小冉,快来找找看……”

等不到回应,却听得身后之人的足音几近于无,犹如飞叶粘地之后复又被风吹起一般悄然飘近,而后霍然抬手切向他脖颈。

不想拓跋嗣竟早有知觉,迅速回身闪避开来,非但如此,还抬手扣住她手腕,继而整个人向下压过来,将她压倒在身后冰冷的石桌上。

脖颈被他手臂抵住,四目相对,萧晗既惊且惧,不想拓跋嗣竟勾起唇角似嗔似笑道:“现在可不是闹着玩儿的时候,你若是帮我把机关找到,我自陪你玩儿个够。”

“找什么机关,我要赶回去救爹爹,哪里还有心思陪着你冒险?”萧晗心底默默道,面颊禁不住一阵发烫,“好紧,也好近!”

拓跋嗣虽然未用力,可那条制住她的胳膊却刚硬如铁,萧晗数次挣扎,也都只是徒劳,禁不住皱眉道:“你放开我!”

拓跋嗣见她挣扎出了一头汗,遂将手臂收回,“小冉,你怎么出去一趟,变得有些怪怪的,发生了什么……”

话音未落,萧晗霍然起身,手臂圈住他脖颈向下拉,将他紧紧抱住。

四目相对,拓跋嗣登时僵住,神色也说不出是吃惊还是忧伤。

夜风习习,浮花幽幽,萧晗注视着他淡然如画的清俊眉眼,心神微乱。

一瞬间的意乱情迷,拓跋嗣忽觉腰间一麻,竟已被点了穴道,全身动弹不得。

萧晗扶他坐下,暗暗道:“我在草莽间奔波了许多年,从不知晓世上还有这样一座富丽堂皇的皇宫,也不知晓宫里有这样一位年少才俊又有趣的皇帝,若你生于寻常人家,说不定日后还有相见的机会,到时候,我再对你说一声抱歉。我要赶回去救我的父亲,不能再陪着你冒险了,你自己多加小心!”

众鸟啾啾齐鸣,萧晗抬手拂开面前垂下的玉树琼枝翩然离去。

小冉——小冉——拓跋嗣凝着她的背影,想叫却叫不出声。

一轮残月,一重落花,月下花影犹如帘帐遮蔽了视线,待花雨转薄,黯影却已消失不见。

“为何弃我而去?”拓跋嗣想不通。

正自茫然不解,突然瞧见脚下掉落着一块红色玉佩,艳丽润泽,似还有几分眼熟,好像许久以前就见过……

破晓时分,城西青龙寺。

为掩人耳目,萧晗出宫之后虽立时脱去了太监的衣袍,却仍作男子打扮。此刻她正斜倚在寺院深处一座石亭的廊柱上闭目浅憩,许是经了风露,略有些发热,只沉睡了片刻,却梦魇不断。

梦里一个神色清冷的黑衣男子踏风而至,将衣衫披在她身上,责备道:“说好了等我回去,为何一个人夜闯皇宫,倘若被抓到,教我如何向师父交代?”

萧晗浑不在意,“我拿到千年雪参了,厉不厉害?”

“厉害!”黑衣男子抬手轻戳她额角,似拿她毫无办法,又见了她的如花笑靥,禁不住转怒为笑,“晗儿,你何时才能学会不让我担心?”

萧晗凝着他的笑脸,不知是否是头晕所致,面前的人忽然换了一个——几个时辰前,夜半皇宫里,那个沐着残月落花站在百鸟亭中的男子眉心轻蹙,嗓音淡漠问道:“你不是小冉,你究竟是谁?”

一声责问,萧晗乍然惊醒,抬手擦拭额头,抹下一层冷汗,又仰头看一眼天光怔然道:“天都已经亮了,师兄怎么还没有回来?他一心想要报仇,此次返回平城,莫不是还有什么别的行动?”

正自胡思乱想,忽听得背后斑驳的花影里响起一阵轻快的脚步声。

这脚步声萧晗再熟悉不过,她和吕默然自小跟随父亲习武,最先练习的就是父亲的独门轻功鸟渡术,修习日久,脚步声便几近于无,也只有朝夕相处之人才会有所知觉。

萧晗以为他正在寻找自己,遂猫下腰躲到他身后去,好伺机吓一吓他。

闻得一阵簌簌衣响,吕默然站住脚。

不待回身,身后花叶被那轻柔的衣袂拂开,接着耳边响起一阵银铃般的“咯咯”娇笑,然后他的脖颈就被一双纤柔的手臂围住,娇软温热的花唇贴着他的耳朵,轻轻吹了一口气,无比亲昵地道:“终于抓到你了,快些缴械投降!”

吕默然暗吃一惊,这声音他再熟悉不过,自然也知晓是何人。

可不待他说话,萧晗已闪身到他面前,抬手捂住他双眼,下一瞬娇软的口唇忽然朝他贴近。

吕默然双眼大睁透过手指间一丝丝缝隙看面前的人影,见“他”姿容秀美,玉脸似明珠般耀眼夺目,浓眉下一双眼眸紧闭,纤长的睫毛恍似飞舞的蝶翼一般无声扇动着,唇齿间咬着一根参须,硬生生塞进他嘴里。

这是——千年雪参的根须!吞服下去可补气血养精气,对习武之人而言可提升内力,而对受了内伤或重病之人效果亦佳,甚至可以救活垂死之人。

吕默然被萧晗这奇怪的举动吓到,不肯去吞那根须,却又耐不住萧晗死死纠缠,渐渐无法自控,张开了口。

察觉到那雪参根须已被他吞咽下去,萧晗睁开眼将手移开,竟又顽皮地朝他脸上吹了口气。

刚吹了一半忽觉不对,四目相对,萧晗一双杏眼越睁越大,花容失色,惊呼一声向后飞退数丈,张口结舌道:“你……你……怎么会在这儿?”眼前之人哪是她的师兄吕默然,分明是几个时辰前在宫中遇到的那个男子!

“今日是五月初四,我母妃生辰!”拓跋嗣眉心紧锁,每年这个时候,他都会在天亮之前就来青龙寺上香。

见他面色不善,萧晗以为自己要挨骂,慌里慌张摇手解释道:“这……这……误会……误会……”紧张之下,更加语无伦次:“我知道莫名其妙被亲了一下,一定很生气。虽然你长得很帅,可我也不算丑,不是很吃亏的,再说也没有亲到嘛,就不要那么小气了!”

这……九千岁的惯常说话风格,一般人还真理解不了!拓跋嗣无奈地摇了摇头,无言以对。

两人大眼瞪小眼,萧晗有些惧怕,一边牵起唇角勉强挤着微笑,一边小步后退。拓跋嗣瞧“他”再往后退就要跌到花架里去,心下一急,伸手来拉“他”。

不想萧晗竟误以为他要来抓自己,吓得摇手大呼,“你不要抓我,我不是采花贼呀!”语毕衣袂飞旋,踏着花影远逸而去。

采……花贼?

拓跋嗣怔了许久,哭笑不得,采花贼就算了,关键是人又莫名其妙地跑了……

“如果天亮以前我没有赶去青龙寺与你汇合,午后就在西郊风柳池等我!”分别前,吕默然如是说。

因在青龙寺受到惊吓,萧晗便不敢再折回去,午后依约来到西郊风柳池,徘徊许久也不见那个熟悉的人影出现。

凉风吹拂,绿柳轻飏,碧翠丝帘后忽有一阵纷沓的脚步声扰乱了这十里风柳池的清净,连水中的游鱼也受到了惊吓,纷纷沉入池底。

萧晗头皮一阵发麻,将千年雪参抱紧,正想冲出去,却见四面皆来了几名黑衣蒙面的持刀客,霎时间已将她围堵在亭中。

“你们是谁?”萧晗惊骇,完全猜不透这群人的来历。

众蒙面客却无人回答她,瞬息间击溃她薄弱的防守,一掌切在她颈后将她击晕,装进麻袋扛起来,而后迅速撤离。

与此同时,前一夜在波月亭遇刺,刚捡了一条命的刘猛,正率领余部策马匆匆赶回平城,不曾回千岁府,而是直奔相府。

“属下参见丞相!”刘猛单膝跪地,低着头施礼。

“嗯,起来吧!”听得一声苍老而威严的回应,丞相张程霖自锦帐后缓缓步出来。

刘猛起身急道:“丞相,昨夜九千岁在波月亭遇刺,坠落悬崖,生死不知,属下恳请丞相即刻派人前去寻找。”

张程霖掩嘴咳嗽两声,沉声道:“死便死了,有何大惊小怪的?”

“可是……”刘猛还欲争辩,却见张程霖一抬手示意他噤声,“你看这是谁?”

锦帐拉开,床榻之上一人闭目安睡。

“小冉——”刘猛大吃一惊,上前几步,忽又止住,摇头道:“不对,她身上没有伤,她不是小冉!”

可这世间怎会有容貌如此相似之人,难道是易容术?

“丞相,这……”刘猛心下暗觉不妙,联想到之前魏冉遇刺一事,顿觉脊背发凉,莫不是丞相下的手?

张程霖似乎看透了他的心思,冷冷道:“昨夜波月亭之事,老夫已有耳闻,魏冉是死在拓跋家的追风弧箭手上,并非老夫所为。”

刘猛皱眉道:“追风弧箭乃拓跋家世代相传之武学,可鲜少有人习得,当世之中也只有皇上一人才练会了此等惊世绝技,难道是皇上?”

“可皇上昨夜并未离宫。”

“那是谁?”刘猛咬牙切齿,握刀的手关节咯咯作响,似欲将凶手碎尸万段。

张程霖斜睨他,“刘猛,你今天的话似乎多了些!”

刘猛大骇,低眉垂首,“丞相恕罪,属下只是担心九千岁安危,故而多说了几句。”

张程霖哂笑,“九千岁,他不是好好的吗?”

刘猛心头一震,不知何时起太阳又被乌云遮掩,难得的晴光竟在无声无息间消失,窗外又有细雨飘落下来。

张程霖眯起眼,神色在昏暗的天光下显得更加狡诈阴邪,“将他带回千岁府,从今以后,魏冉就是他,他就是魏冉!”说着自袖中取出一粒黑色药丸,“这个给他吃下去,教会他以后该听谁的话,该如何听话!” qD5f3tEqXT3udkh5SsvCFd2CS92qAklGpZDnkbySsRtmhiieY3c3qGCSSBqi+Gh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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