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燕月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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第一章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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倾盆大雨下了半宿,至后半夜,方雨霁天清。

月光洒在青黛色的屋脊上,碧瓦缝隙间,有水珠骨碌碌滑落下去。

萧晗一身夜行衣,黑巾遮面缩在飞檐暗处,斜斜向下看。

“皇宫这么大,御药房在哪儿呢?”她眨着乌黑灵动的双眸,心下懊恼不已,暗暗道:“早知如此,应该听师兄的话,等他一起行动的。”

思虑间又有一队羽林军从墙下经过,萧晗迅速俯下身,让飞檐将自己完全挡住。听得脚步声渐行渐远,便当机立断自屋顶跳下来。

“罢了,既来之则安之,反正爹爹的病也耽误不得,能早一刻拿到千年雪参,就多一分把握!”

打定主意,即抄暗处的小道一路向前行去。

没走多远,见一个小太监低眉垂首在青石板道上疾步前行,遂闪身出去,将其抓进树丛里,用匕首抵着咽喉,压低声音凶恶地道:“不许出声,不然我宰了你!”

小太监吓得瑟瑟发抖,一个劲儿摇头,“好汉饶命!”

“御药房在哪儿?”

小太监当即抬手指向左前方,萧晗一掌切在他颈后将他击晕,又脱去衣裳自己换上,持着拂尘自树丛后转出来。

虽说皇宫到处都是守卫,可一个太监想来不会如何惹眼。

再次与羽林军迎面撞上,她没有躲闪,正思索着站到道旁去,不想那十几名羽林军竟齐刷刷朝他跪下,一边高呼道:“九千岁!”

九千岁……是谁?

萧晗暗吃一惊,怔怔看着面前齐刷刷跪下的人影,夜寒露重,凉气从头灌到脚,冷得她一连打了几个寒颤。

气氛诡异无比,那些羽林军见她一动不动,犹如木桩一样站在路中央,一个个皆不敢起身,更无人敢说话,只好埋头跪着。

正自僵持着,一个身穿大红衣服的胖大太监疾步走来,问道:“九千岁是何时回宫的,怎的奴才一点儿信儿都没听到?皇上今个儿还念叨了千岁好几回,大半夜的,也没个安稳觉睡,跑到百鸟亭去,说是要等千岁回来……”

那胖大太监絮絮叨叨说了一通,萧晗一个字也没听进耳朵里去,只是结结实实打了一个响亮的喷嚏。

胖大太监急将手里拿着的皮裘给他披上,“这是奴才为皇上准备的,皇上不用,千岁先披上吧,免得着凉!”

萧晗不知这些人为何将她认作什么劳什子“九千岁”,可也能想明白一件事:这个九千岁定是个年轻太监,而且位高权重。

不能开口,一开口声音不对必然露馅儿,这么多人可不好脱身!

胖大太监见她犹不接话,心下登时觉得忐忑不安,不论朝堂抑或后宫,无人不知九千岁魏冉是个喜怒不形于色的主儿,这么绷着不说话,定是有什么事儿触怒了他,自己可不敢再去触这个霉头,遂笑道:“千岁夤夜入宫,可是要觐见皇上?正好老奴要去给皇上送这支千年雪参……”

太监犹自喋喋不休,萧晗却什么都听不进去,双眼直勾勾盯着那只装着千年雪参的盒子,强自按捺下想一把夺过来而后转身飞逃的冲动,咕咚咚咽下几口口水,喉咙又干又痒,却强忍着不敢出声。

“九千岁,老奴这就送你去见皇上,天太黑,奴才在前面给你照着!”胖大太监接过贴身小太监手里的提灯,弯下腰殷勤领路。

萧晗顺势跟在其后,刚走出两步,听得身后众羽林军齐齐道:“恭送九千岁!”声如擂鼓,吓得她几乎跳脚,身躯抖三抖,顿了稍时,方定下心神,继续前行。

夜半的皇宫也如寻常民巷一般安静无声,只是道路曲折绵长,过了几道曲桥,经了几处长廊,犹不知前方的路还有多远。有值夜宫女经过,施了礼便自提灯远行,安静得犹如一帧帧泼墨画卷。

“这支千年雪参是柔然国的进贡之物,珍贵异常。原本柔然主动示好,是件值得高兴的事,可又听说他们欲送来一位公主与我大魏和亲,所以皇上又高兴不起来了,对他们的贡品亦无甚兴趣,只是不知为何今晚偏偏点名要这雪参,还要奴才立马送过去。此处距离百鸟亭已不远,千岁小心脚下,且莫磕着绊着……”

话音未落,后脑勺忽吃了一记闷棍,朝天翻几个白眼,胖大的身躯结结实实扑倒在地。

萧晗急将千年雪参捡起,也不敢提灯,正欲掉头离去,却看到不远处九曲石桥上巡视的羽林军迎面而来,慌忙之下,只得沿着石阶一步步向上攀爬,伺机找寻藏身之所。

这几十道台阶建在宫苑里的一座低矮山丘上,虽不甚高,却也绵延了里许。

石阶的尽头连着一道幽静花径,再走不远,就是一个白檀木搭建的十里露天长亭,长亭周围奇花异木遍植,花木之间还挂着不少鸟笼。

因是深夜,众鸟皆已休眠,间或发出几声鸣叫,多半是被这冒冒失失闯进来的不速之客惊吓所致。

天下竟还有如此奇怪之地?萧晗迷惑不解。

她自幼长在山野,自然不知晓皇家的富丽堂皇,不论多珍贵的雀鸟,都可以被关在白玉笼子里,成为灵巧听话的宠物,是以才有这样一座花鸟长亭。

亭中的玉石桌椅上落着一层花瓣,中央孤零零放着一盏茜红花灯。

落花无声,灯光昏黄,也不知方才提灯前来之人去了何处。

萧晗瞧那花灯着实精致好看,禁不住走上前,伸手轻一碰触,忽觉脚下震动,四周竟有几块地砖被掀起,平白从地底冒出四扇数丈高的紫檀蚕丝屏风将她围在其中。

“瀚海冰蚕丝——”萧晗几乎惊叫出声,“幼时听爹爹说过,他年少入瀚海,得极寒之地蚕丝雪缎数匹,献于朝廷,自己独留了巾帕大小的一块。此缎入水不濡,遇火不燃,而且刀枪不入,就算是碰上削铁如泥的宝剑也不会损伤丝毫,若是被困在里面便是插翅也难飞,想不到这花鸟长亭内里竟有如此乾坤!”

荧荧烛火映照着洁白如雪的蚕丝屏风,其上彩线绣成的图画依稀可辨,皆是成双的飞鸟作顾沔流盼之态。

“飞燕惊柳、莺啼花谷,”萧晗暗吃一惊,“余下两幅是白鹤梳翎和鸾舞秋山。”转头一看果然不错,喃喃道:“这不是爹爹素日所作之画么,加上瀚海冰蚕丝,这座皇宫究竟与爹爹有何关联?”

她自幼跟随父亲身侧,眼下已知这四扇屏风围成的乃是“燕月之阵”,自己方才是踏错了地板才触动的机关,想要出去倒也不难,不过若没记错的话,燕月阵后面还有一个连环阵法,爹爹语焉不详,只说过靠单人无法破解。

“不管了,困在这里面也不是办法,先出去再说!扶摇若羽,飞燕凌波,起——”萧晗脚踏扶摇步,掠上半空,足尖一一自四面屏风上的燕翅、莺尾、鹤首、鸾颈之处点过,绘成一个满月,又单足点落在满月中心,迎面那扇绣着飞燕惊柳图的屏风果然向下收了尺许。

萧晗顺势一跃而出,身在半空已看到屏风之外竟然是一个幽深的地穴,禁不住闭目大叫一声,整个人坠落下去。

四下无烛火照耀,光线晦暗不明。

萧晗定了许久的神,方睁开眼,她并没有摔伤,而是倒在了一个身穿雪白锦袍的青年男子怀里。

不待她起身,地穴四壁已有坚韧的藤蔓爬出来,将她的四肢和腰身牢牢缚住。

“小冉,别动,越是挣扎藤蔓就收得越紧。”那不知已被藤蔓绑了多久的白衣男子突然说道,而且一开口便叫她“小冉”,也不知是何意。

“这是缚龙藤,一旦被缠住就很难解开,”萧晗怒吼,“你没事干,碰这里的机关做什么,害得我也跟着遭殃!”

白衣男子面色讶异,怔了片刻道:“我不知你这么快就会回来,想着能早一点破解这里的机关,说不定就能找到些关于私兵的线索,可我还是高估了自己,没有你帮忙,百鸟亭的机关轻易就能把我困住。缚龙藤,这名字听起来好像就是为了对付我一样。”

他说的话萧晗一句也听不懂,皱着眉抬头看他,“你被困多久了?”

“快半个时辰了。”

月华如水,透过浓密的花木枝叶漏进来,对面相望,皆将对方的面目辨了个清楚。

这男子瞧起来形容俊雅,英华内敛,眉目之间自有一股震慑人心的贵气,萧晗心下一惊,忙将头低下去。

“小冉,你既知晓这是缚龙藤,可有解法?”

相貌或许可以冒充,可声音总能辨出不同,难道他还未察觉她并非他所熟知之人?萧晗疑惑不解,问道:“你怎知我是小冉?”

“你不是小冉还能是谁?”白衣男子没好气道:“百鸟亭的机关本就是你先找到的,还教给我破解燕月阵之法,能闯过机关来到这里的,除了你难道还有别人不成?”

“我……”萧晗欲辩驳几句,被他打断,“好了,先想办法从这里出去,再同你打哑谜,这地穴又湿又冷,待久了总归不好。”

萧晗眼眸轻垂,缓缓道:“此地名为缚龙穴,缠在我们身上的叫缚龙藤,此藤之所以生在阴暗地穴,乃是因为惧怕光线,如果我们走运,今晚的月光能够照到这里,缚龙藤见光即收,到时候束缚会自动解除。”

白衣男子若有所思,“那如果月光照不到这里呢?”

“不会这么倒霉吧!”萧晗面色绯红,低声道:“如果照不到这里来,就只能试试挠痒痒了。”

“挠痒痒?”

“缚龙藤除了怕光之外,还惧怕被碰触,所以都是一条条独立生长的,可是我也只是听说如此,不知是否奏效。”

缚龙藤缠在二人手腕和腰肢,将手臂高高吊起,难以移动。

萧晗咬牙试着将手伸过去,白衣男子立时明白了她的意图,亦向前伸出手掌,只是两人费尽力气,也无法碰触到对方的手指。直到月光寸移,慢慢洒在手腕上,缚龙藤登时松开,委顿于地,二人猝不及防,扑到了一处,相拥在一起。

萧晗被这突如其来的一个拥抱弄得心跳如鼓,面上一片潮热,连耳根都烧红了。她长这么大,还从没有被男人这般拥抱过,而且还是一个陌生的年轻男子。萧晗尴尬得不知道该将手放到哪里,犹豫了好一会儿,才一咬牙将手掌悄悄移到他的腰畔。

“哎,你干什么?”白衣男子忽觉腰间一阵搔痒,身体一边下意识后躲,一边大叫,一副被流氓调戏的小媳妇一般。

“挠痒痒啊!”萧晗被他的样子逗得大笑,刚刚那点娇羞的小女儿姿态,此刻已消失殆尽。想到此刻处境,根本顾不得许多,双手早已放肆地挠向他腰身,嬉笑间白衣男子腰上的缚龙藤也松解开来,落在脚下。

白衣男子也意识到萧晗的想法,于是微眯起双眼,举起手笑着道:“现在该我挠回来了!”

“不用你,我自己来……”萧晗求饶,想要逃,奈何身子被缚龙腾缠住,根本无法动弹。

“啧啧,刚才不是挺猖狂的么?”白衣男子吃了萧晗的亏,这会儿又怎么可能轻易放开她?当即一脸坏笑地报复回去。

萧晗自小最怕别人挠自己痒痒,此刻真是叫天天不应叫地地不灵了。

二人在月光下嬉闹着将藤蔓解开,萧晗死死扣住白衣男子手腕,唯恐他袭击自己,却见他一动不动任她胡闹,不由得又是面上一热,将手放开,背过身去,正色道:“这里机关重重,等我们一上去,不知又会掉进什么陷阱里。”

“可我们也不能待在下面不出去,”白衣男子柔声安慰道:“小冉,不管外面有何凶险,我都会挡在你前面。”

萧晗回眸,见他沐落花而独立,衣衫轻薄,身姿淡然,眼波也似月华般澄澈安宁,不由将担忧暂且放下,轻一点头。

“走吧!”

携手自地穴中跃出,甫一落地,即有一道幽光射来,惊得二人不觉将手握得更紧。 ++i8HGxxp7LOW97W1c8ztCDIElhDZ+4zMwzfzi8BGXSch1PjutfGmTU+pOSGkpwU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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