01

“夏小姐您好，容我重新自我介绍一下，我是穆辰北，目前是久泰集团重点打造的项目《山海幻境》的总负责人，现在非常诚挚地邀请您担任《山海幻境》的特效化妆师总监，不知道您有没有兴趣？喂？夏小姐，您有在听吗？您是中国人，肯定有想过回国发展吧，我可以保证，《山海幻境》的发展前景极好，不逊于国外的项目，总投资……”

夏砂忙里偷闲，接了一通电话，“久泰”两个字猝不及防地窜入耳中，让她心中一片激荡，甚至有一刹那，耳边的声音都模糊了。

久泰集团是一家实力极为雄厚的公司，近年来发展势头锐不可当，拥有极好的前景，国内无数人以加入久泰为荣。

而让夏砂心中激荡的不是来源于如此强劲公司抛出来的橄榄枝——身为美国特效化妆师中一颗璀璨的新星，来自于大集团的邀请数不胜数，自然不觉得稀罕，让她如此心绪激荡的是它的掌舵人季久安。

季久安白手起家，抢占了VR设备这块新兴领域，一手缔造了庞大的商业帝国……同时他也是夏砂深埋于心中的一场梦，是她的前男友，更是她深藏于心的J先生。她恍惚了片刻，回过了神，毅然拒绝了：“没有兴趣。”

自从接了这通电话后，夏砂忽而觉得有双 叫作 命运的手，无形地将她带入了归国之途。

——穆辰北锲而不舍， 隔三差五 给她来电，强烈要求她加入《山海幻境》的项目，晓之以理，动之以情。

——继母也打电话来，催促她的终身大事，就连寡言少语的夏父都在电话的那一端语重心长地让她早做打算，“实在不行，就听你陈阿姨的安排。”

——做电影特效化妆的道具时，下手罕见地出现了大失误，雕刻的石膏人像慢慢地雕成了季久安的脸。

——在唐人街吃饭的时候还遇到自己的老同学，提及久泰如今的发展势头，老同学恨铁不成钢地表示：“你们当初怎么就只共患难了，就没有同甘甜呢？季久安那个人还挺念着旧情的，这些年没少往咱们母校捐钱，之前你有舍友遇到了些麻烦，他还帮了一把。”

——就连她无意点网页， 标题叫作 《未来三年发生的事》，旁人测试出来的结果都是被外星人绑架、三年内皆单身，而她测试结果却是年内环游世界，两年后在上海陷入爱河，三年内步入婚姻的殿堂。

冥冥之中自有天意，仿佛眼前所有的事情都告诉她——夏砂，回国吧，去找他，这么多年，你没有忘掉她，你始终还喜欢他。

三年前，你无所成就，一身软肋，细腻敏感，如今你事业有为，身披铠甲，无所畏惧，你比从前那个怯弱的娇气包、花瓶强过一百倍，你还怕追不回他吗？

如今有一个这么好的机会出现，你可以以一个新兴行业的佼佼者的身份堂而皇之地出现在他的面前，你不心动吗？

夏砂心动了。自打接了那个电话开始，她就心猿意马。她怕是这辈子都遇不到第二个能让她喜欢到如斯地步，又那么奋不顾身的人了。诚如她心中所想，为什么不再度积攒起全部的勇气追回他呢？

夏砂是个执行力很强的人，想清楚了之后，刹那脑海中是前所未有的清明，心里摆放着的一面大鼓还在持续不停地敲打着，但她还是有条不紊地将订飞机票、给穆辰北回电表示自己愿意加入《山海幻境》这个项目、告诉闺蜜殷淡要回国重新追求季久安、完成手中必须由她来完成的工作这几件事逐一完成。

直到飞机起飞，伴随着强烈的失重感，夏砂的心情才宁静了下来，胸腔里澎湃着豪情壮志，久久不散。

夏砂望着窗外湛蓝的天空、浮动的云，心中默道——

中国，久泰，季久安……

我来了。

我夏砂又杀回来了！

夏砂悄无声息归国，接机的时候只有殷淡一个人来。她才下了飞机，踏上故土，胸腔里面的澎湃还没有褪尽，就迎来了殷淡的熊抱：“夏砂啊夏砂，你终于想开了啊！你知道吗？我每一次看到那些小碧池在我面前颐指气使的时候，总是希望你能容光焕发地出现，把她们统统都给收拾了！没想到还真的被我给盼到了！”

“君子动口不动手！”夏砂朝后退了一步，拿着手挡着殷淡的左右袭击。

“不错不错！身手变好了！”殷淡这才冷静下来，好好打量阔别已久的故友。看着夏砂那嫩得像是能透出水光的肌肤，倦容之下却仍然明亮干净的大眼，素颜都能秒杀一众网红，羡慕嫉妒恨，“夏砂你现在还真的是越活越好看，半点不逊色于那些刚毕业的小青葱，我之前还老担心了，有人说在国外见过你，说你都瘦成了豆芽菜了，整天以泪洗面……这显然是造谣嘛，你看你现在多壮实。”

“那必须的。”夏砂看了殷淡一眼，一副烟视媚行的模样，“我要是脸蛋憔悴，如同 明日黄花 ，还怎么敢回来收拾旧战场，当然躲都来不及，谁愿意回来自取其辱。还有你，知道我在外那么凄凉，也不去看望一下我，还有脸提？”

“那不是忙吗？之前你也知道，我在‘剥皮李’的手底下工作，好不容易跳出了一个火坑，跑去久泰，每天也都是忙成狗的状态，哭都来不及。”殷淡看着容光焕发的夏砂，始终不相信这人会有那般灰败的时期，但笑容还是滞了滞，问道，“你不会真的和他们说的那样……凄凉吧？当时……不是你甩的季久安吗？”

“我什么时候委屈过自己？”夏砂含糊其辞，“你也说了，是造谣。”

“那我就放心了，不用受良心谴责了！”殷淡说，隔了一会儿，忍不住问夏砂，“说来，你和季久安……到底为什么分手的？”

当她听说夏砂和季久安在一起的时候，简直是羡慕嫉妒恨啊！季久安在大学里是众星拱月的存在，才貌皆备，而夏砂则是典型的空有美貌的花瓶，长期考试在及格线边缘徘徊，之前看夏砂追季久安的时候，大家都觉得季久安应该是更重视内在的类型，校园里不乏美貌、能力兼备的女生，没想到他竟然也这么肤浅，看上了夏砂的美貌， 隔三差五 校园论坛里都有他们的情敌发帖，赌这对到底什么时候分。

殷淡最早也是不看好这一对的，他们的兴趣爱好没有半点交融的地方。可是有一次在餐厅见到夏砂和季久安出双入对，她看到季久安眼带宠溺着帮夏砂剥了满满一小碗雪白细腻的蟹肉，殷淡服气了——如果季久安给她剥蟹肉，她肯定要诚惶诚恐，无福消受，而夏砂则是习以为常，脸上洋溢着笑容同着季久安说着话。看到这一幕的殷淡，觉得自己饱了——吃了满满的一碗狗粮。故而，她一直觉得这样的一对，走到天荒地老是水到渠成的，没想到……却也没熬过几年。

还是当初苦苦倒追的夏砂先提出分手的。有人说是夏砂嫌贫爱富，被更有钱的男人勾搭去了国外；有人说是男人出了社会，到了名利场，就变了……

但事实的真相，两个当事人都讳莫如深。

夏砂喝完了一杯咖啡。

然后又点了一杯咖啡。

最后在殷淡饱含期待和八卦之情的目光中，轻描淡写道：“忘了。”

殷淡无语。不过这也没打散她的热情，她道：“要不要我帮你创造一场浪漫的邂逅？我现在可是他公司的人事总监呢，想知道他的最新动态吗？想捕捉他的新鲜资讯吗？请随时随地呼叫我！”

夏砂高冷一笑：“我相信冥冥之中自有天意，倘若我同着他真的有缘，哪怕是出门倒个垃圾也能遇到。”

“……这不符合你的作风啊？”殷淡表示要被酸掉了牙。

夏砂神秘莫测地笑了笑。

结果，梦想美好，现实骨感。穆辰北为夏砂接风洗尘，却带来一个不好的消息。

千里迢迢从异国他乡回国，换来的却是应允的职位被人抢走，项目组空降了艺术总监Gary，并让自己的亲信张依彤一力扛起特效化妆这面大旗，很显然已经不容她再插足。

“夏小姐，我是非常欣赏你的才华的，从年初的时候在您的朋友圈看到‘夔牛’的设计手稿的时候，就大为惊艳。可惜先前任职的公司日薄西山，不忍让良才来此。直到来到久泰，见到《山海幻境》这个项目的企划案的时候，我觉得这简直就是为您量身打造的，那时候我就在想，夏小姐若能和我合作，肯定如虎添翼，可是……”

夏砂不乐意听穆辰北这些长篇累牍的话，对于穆辰北连蒙带骗将她哄回国的事，也是一肚子的火气，他跳槽到新公司，空降到一个重点项目，自然是希望迅速做出成绩好站稳跟脚，可是并不代表她愿意被人当枪使。她打断：“所以你就直说吧，现在你要我做什么——在已经有了艺术总监，看起来还很难让其他人插手的情况下。我回国一趟，并不是帮你排除异己的。”

穆辰北听到这么说，也急了，他敞开了天窗说亮话：“现任的艺术总监Gary本身的作品就充满了致敬意味，早年的作品每一部都被人扒出了一些黑历史。他本人对于抄袭创意的态度是鼓励，我很怀疑他一力扶持的新人作品的原创性。夏小姐，你应该也是不愿意让抄袭成风，盗版猖獗吧。”看到夏砂脸上的怒意慢慢地熄灭了下去，他趁热打铁道：“夏小姐去看看就知道我说的有没有错了，我没有必要在这个项目上动些歪心思。”

是甩袖而走，白跑一趟，还是忍怒负重，妥协现实，被人当枪使？这是个问题。

夏砂好不容易积攒的勇气，倘若因为这一点点的波折，就像气球一样被戳破，那她啥也甭想了，准备好孤独终老吧。

夏砂看着穆辰北还算是充满诚意的脸，思索了下，最后还是点头：“我可以先帮你掌掌眼，如果是技术上的不过关，我会帮忙邀请专家把关。如果涉嫌抄袭这种原则性问题……那我愿意助你一臂之力。”

毕竟是季久安的项目，她虽然怄火，可是不忍心让他的项目染上污点！

哎，太有才华也是件麻烦事，夏砂自恋地想着。

02

夏砂没想到自己同着季久安狭路相逢，来得那么快。

一场糟糕的久别重逢，来源于她一时的技痒。

夏砂抵达《山海幻境》特效化妆工作室的时候，Gary并不在现场，在工作台上面忙碌的是Gary的得意弟子张依彤和她的助手们。

夏砂无意打扰他们的忙碌，所以，面对放在旁边、烂到令人发指，已经制作好还没上色的假体，夏砂保持沉默；“观摩”到张依彤放到旁边的几张设计稿的时候，她依然保持沉默；直到张依彤不怀好意，把她 当作 一无所知的花瓶，询问她有什么指教的时候，她无法保持沉默了。

夏砂从善如流道：“我看到那边的假体，雕刻和轮廓上，并没有标新立异的外形设计。这边的设计稿，用色虽然大胆，但是如果不是设计师的绘画功底特别好，对光影掌握透彻，呈现出来的效果会显得颜色很脏乱。如果这个是最后的设计方案的话，我觉得特效化妆将是这个项目的败笔。”

张依彤一项自视甚高，被个“门外汉”如此不客气点评，心中怒火更炽。她道：“别以为懂口红的色号，了解一些粗浅的化妆技术，就自认为了解特效化妆这行业。”言下之意，就是她不够资格指手画脚，你行，你上啊？！

“嗯，我确实在这方面有所涉猎。”夏砂还真的上了，她一边说着，一边顺手把助手手里的活也接了过来，拿过雕塑泥，往模特的头部模型轻轻一拍，再把雕塑泥在慢慢抹匀。

“你是来捣乱的对吧？这里并不是你玩闹的地方。”张依彤看她这样不请自来，十分恼火。

门外突然传来一声低沉的男声：“让她试试吧。”

那声音，带着几分的熟悉，彼时，夏砂来不及多想，就熟门熟路地把挂在旁边的围裙和袖套给武装上，拿起刻刀在雕塑泥大刀阔斧地雕刻……不过是片刻的功夫，原本看起来还像是小孩子玩泥巴一样一大团的雕塑泥，此刻看起来已经初具轮廓。

“就按照你第五页的设计稿，也就是放在左边第五个的那个假体，我觉得这边的细部处理还可以更细化一点，比如这样……”夏砂手中的刻刀不停在变换，一边和张依彤讲着，另一边手上的动作也不停。她的雕工特别好，再加上有意炫技，手下像是可以开得出花来。她最引以为傲的就是她雕刻的功底，速度非常快，而且水平发挥得很稳定，线条特别干净利落。

张依彤在旁边看着，虽然不服气，可是也不得不承认，夏砂的水平在她之上，她要雕塑到这样的程度，虽然可以做到，但是花费的时间肯定不止这么一点。

“比如说这里，我认为没有必要再加上鱼鳍一样的设计，一方面是凌乱没有章法，另外一方面，也是耐久性不够好，这块还不如在身躯里面体现……”

沉浸在雕刻世界的夏砂一点儿也没有发现，一个穿着黑色西装，眼睛里透着黑沉沉的光的男人出现，站在那里，眼神一瞬不移地落在了夏砂的身上。

张依彤看着慢慢在夏砂掌下被雕塑成形的雕塑泥，脸色越来越难看。

夏砂在张依彤耳边说：“虽然捷径好走，但是十分可耻，你说是吗？”

夏砂本来也不想强出头，只想回去给穆辰北说说她的看法，更无意用手段来碾压一个新人。只是刚刚看了那一系列的设计稿，有种似曾相识的感觉。她曾见过的那套系列的原版，只不过是调换了一下一些配色，总体的设计理念是没变，设计稿还在上面添加了一些画蛇添足的细节，堪称低配版，真不要以为别人不够火，就可以肆意剽窃作品呀！所以，她在面部的雕塑过程中，把原设计稿还原在张依彤的面前……

张依彤应该也看懂这个意思了。

只是……转头的时候，夏砂却蓦然看到了那个男人。一个曾令她牵肠挂肚，多年难以忘怀的男人。

夏砂大脑有一瞬间是空白的。

她曾设想过无数和季久安重逢的场景，但绝对不是这样。现在的她虽然称不上蓬头垢面，但一点儿也不光鲜亮丽好吗？

妩媚的大波浪，扎成了凌乱的马尾。

漂亮的小长裙，被灰扑扑的围裙给遮挡在后。

袖子被撸了起来，戴着同样暗无色泽的袖套，而手上还沾满了雕塑泥……

看起来就像是奋战在一线，最朴实无华的泥土工人！

虽然回国之后，她处于长期备战的状态中，每天出门之前必化淡妆，生怕真的巧合到哪天街头巷陌和季久安对了个正着也能气场全开地迎接他，但今天……

她的妆花了吗？

雕刻的过程中，有没有把雕塑泥弄到脸上……现在补救还来得及吗？

夏砂万分希望自己的存在感等于零。

但是，很显然刚刚的出头已经让她 成为 聚焦点。

她刚刚用余光看了季久安一眼，发现他的目光，就凝在她的身上。

他的脸上依然没有什么表情，就像是不起波澜的死水，多年不见，他好像没有太多的变化，只是气质变得更沉稳了，站在那里，好像一座不可逾越的山峰。

他认出她了吗？

应该是。

夏砂不知道这是幸事还是不幸……

对峙了仿佛有半分钟，季久安终于开口，却是装作不曾相识，沉声问：“这位是？”

“这位是穆总带过来，女……女性朋友，想来现场观摩一下特效化妆。”被打击到蔫 耷耷的 张依彤不放过反击的机会，如此回答季久安。

季久安的目光始终没有从夏砂的身上移开。听到“女性朋友”四个字的时候，他的眉峰微微地蹙起，更像是不满于穆辰北利用职权之便，把无关人等带到现场来。

季久安不是一个人过来的，他旁边跟着的是护犊子的Gary。

Gary不悦道：“穆总监好像对我的意见很大？这个项目是有能者取而代之，但是想要换人，也要通过正常的程序吧？”

穆辰北也没想到今天带夏砂过来的时候，还正好撞到了季久安过来视察。

穆辰北解释道：“只是正常的探讨而已，要扛得起这么大项目的特效化妆，总不能连一般的考验都犯怵吧。再说，张依彤，你可以解释一下你的设计稿的出处吗？”

张依彤红着脸不说话。

那边穆辰北和Gary依然在针锋相对，夏砂在旁边沉默不吭声，一方面是因为自己的形象有碍观瞻，另外一方面，现在也不是她强出头的时候。

而季久安也一直维持着沉默，除了最开始发声之外，也只是在旁边静静看着……夏砂。那目光的重量沉甸甸的，带着探究的意味，仿佛在说：你还有脸回来？

夏砂几乎是想找个地洞钻下去。

她的大脑是乱的，心里也是乱的。

来之前，她曾经志得意满，不说一定能把季久安给拿下，但至少再见面的时候，肯定能谈吐自如吧，会落落大方地来一句问候：Hi，季久安，好巧，我刚好在这儿玩泥巴呢。

眼下，她却像是锯嘴葫芦一样，半句话也说不出口。

原本还想要趁人不备，没想到却被人攻其不意了。

季久安终于收回目光，他说：“久泰一直以来都是鼓励原创、创新，如果张依彤的设计稿真的涉嫌抄袭，我们是不欢迎的。另外，夏小姐确实技术非凡，但如果想要加入这个团队，我个人还是希望她照着正常的程序来，久泰拥有非常完备的应聘制度。”

“还有——”季久安的目光终于移开，他落在穆辰北的身上，忽然就认真地打量起了这位简历无可挑剔、能力也十分优秀的穆总监的样貌，他的言辞锐利了起来，“久泰鼓励的是正常的竞争，还望不要把之前公司的那一套带到久泰来。”

03

所谓正常的程序是怎样的呢？夏砂自然而然地将此理解为，投递简历，经过面试筛选，最后取得职位。

夏砂的简历还是很漂亮的，常青藤名校毕业，在国内的实习单位也都是赫赫有名，虽然毕业后从事的行业和大学专业毫不相关，但是参与过的项目，都是一些让人耳熟能详的大片。

殷淡收到这份简历的时候，还有些啧啧称奇：“夏砂你这份简历不错啊，逼格满满。不过没想到你以前对化妆不是 一窍不通 吗，竟然还从事了这个行业，这个……不会是造假的吧？”

“当然不是！打下手也算是参与啊！”夏砂自然是把简历写得花团锦簇，把能想到的，扯得上关系的避轻就重地都写进去，塑造她在国外混得风生水起的错觉，旁边的证件照用的还是大学时候的证件照，美其名曰，这样有利于唤起季久安大学曾经的回忆。

殷淡看着夏砂的简历上突出的“未婚”两个字，一阵无语：“我觉得你这个不像是简历，反而像是孔雀开屏，朝着异性发出的求婚信号。”

“不过……你这个目标是不是有点好高骛远了？”殷淡指了指，十分不显眼的四个字。

“目标不高点怎么引起关注？”夏砂说，“反正我已经做好了不管应聘什么岗位，都失败的准备了，随便试试，也不会损失什么。”

“下一位应聘者，夏砂——”

夏砂从容地走了进去，就看到季久安坐在正中间的位置。她听到轻轻翻页的声音，熟悉又冷淡的声音响了起来。

季久安抬头，目光锁在夏砂的身上，他道：“应聘的岗位是……艺术总监？”

“对。”夏砂抬头挺胸，意气飞扬。

“我记得目前这个岗位并不缺人。”季久安的目光闪了闪，他侧头，看向旁边的殷淡。

殷淡听到这句话，顿了一下，道：“我觉得应该不放过任何潜在的好苗子，我觉得以夏小姐的条件，如果集团错过……也算是不小的损失。”

似乎是接受了殷淡的解释，季久安并不反驳，而是微微往后，靠在背后的椅子上，不辨喜怒。

他看起来对眼前的这个面试者没有好感，也没有明显的厌恶感，倒像是漠不关心似的。

Boss的这个态度，让底下的小面试官们不知道要怎么样，还好是殷淡首先打破了沉寂——毕竟人是她和穆辰北联合推荐进来的。

殷淡问的问题虽然苛刻刁钻，但这也显示出了殷淡的正直，反正这些问题之前在殷淡的家里的时候都有事先排练了一次，夏砂游刃有余。

既然殷淡都开了这个口，不怕得罪季久安，接下来的面试倒是进入了正轨。

对夏砂来说，压力也小了很多，面试的那些问题，反正胡乱瞎编她总是能够编的头头是道。

夏砂觉得自己表现得很好，至少在气场上没有输人一筹。

在座的除了季久安之外，其他人对她看起来很满意，虽然已经有了艺术总监，且她看起来来者不善，但久泰惜才，除了艺术总监，还有很多位置虚位以待。

季久安一直在旁边冷眼旁观着，直到最后，方才赏脸问了一个问题：“你的职业经历写曾在美国留学，后来从事特效化妆师工作。特效化妆师在美国的职业发展前景很好，是什么让你选择了回国，并选择了久泰？”

夏砂差点就脱口而出了一个“你”，但幸好悬崖勒马地及时，她面带微笑地围绕着“我的祖国最棒我的祖国最好，久泰也是一个特别好的平台，目前要开拓的市场我很感兴趣，以及《山海幻境》的潜力很大，我想参与”进行了全方位的阐述，最后，她脸上带着可掬的笑容，“还有一点，就是听从您的安排，选择用正常的程序，想参与到《山海幻境》这个项目来。”

夏砂笑得越是灿烂，季久安面上的表情就越冷。

夏砂想，从前季久安和她在一起的时候，她有时候就估摸不准他的心情到底是怎样，没想到季久安久居上位，这喜怒不形于色的本领可是越发地强悍了。

夏砂处了久泰，还没来得及喘口气，到楼下停车场取车的时候，察觉到后面有一个人跟着她，她转头，就看到季久安。

夏砂的心跳漏了一拍。

季久安欺身逼近，站在她的身前，用审视的目光看着她，他的嗓音低沉：“告诉我，你来久泰的真正原因是什么？从那天出现在工作室开始……”

他的身材高大，在这逼仄的空间这样询问她的时候，让她有一种无形的压迫感。

夏砂摸不透他的想法。他主动追出来，是因为当年她主动提分手，而今主动回来想重修旧好，让他觉得十分不屑并厌恶她到需要警告她？还是时隔多年，再次见到她，昔日旧情又滚滚而来了呢？

理智上告诉她是前者，心里为自己打气，却选择了后者的解释。

夏砂脸上依然挂着盈盈的笑意，冠冕堂皇地说：“当然是因为我现在急需找一份工作来养家糊口，再加上对《山海幻境》很感兴趣，又有伯乐把我从美国挖过来，这很符合我的职业规划。”

“伯乐？”季久安冷眼看着她，“为了伯乐，甘愿来多年不联系的前男友的公司应聘？”

“季久安，你莫非是……吃醋了？”夏砂用着夸张的语气说。

季久安的眼神更冷了，不屑地笑了下。像是在说，她，还不值得他吃醋。

“放心，我和他只是普通朋友的关系，至于来久泰的原因……你一定要我说真话吗？”夏砂说。

季久 安微 抬下巴。

“《山海幻境》的确对我有吸引力，穆辰北确实和我有一些交情，但是还不足以让我回国。我回来的目的只有一个——”夏砂的眼神微微带着挑衅，终于把刚刚在面试的时候没有说出来的话，在此刻道出，“就是你。”

像是听到了一个笑话一样，季久安的嘴角勾起了一个嘲讽的笑意：“我？”

夏砂点了点头。

夏砂觉得自己怕是做不到痛哭流涕，在季久安面前摇尾乞怜表示没有他的日子里自己是多么悲惨整日以泪洗面，每次午夜梦回，想到的人都是季久安。所以，她只能选择非常平静地说：“季久安，我们……复合吧。”

季久安有点不可置信地看了夏砂一眼，似乎惊讶于她的异想天开。

季久安眼睛里的情绪很复杂，夏砂一时辨不清，她只好硬着头皮说：“季久安，我觉得我们两个彼此合适，并且，分手后兜兜转转几年，彼此都没有找到更合适的另一半。容我毛遂自荐一下，我觉得我非常适合主导《山海幻境》这个项目有关特效化妆领域，也绝对能让这个项目锦上添花的。”

夏砂这句话压根就是睁着眼睛说瞎话。

季久安现在的行情炙手可热，当初在大学压根就没有身家这么一说的时候，追求他的人就已经能从南校门排到北校门了。而现在，累积了亿万身家的他，更是他挑别人，没有别人挑他的余地。

“夏砂，到底你是从什么事情上得出这个结论的？”果然，季久安听到这句话的时候，脸上的嘲讽之意更浓，他冷冷道，“我想，三年前我 已经说得很清楚 了，我尊重你的选择，分手后只会是陌生人。而我交往的前期也曾和你说过，我不会主动提出分手，但若你最终选择终结这段关系，我们便是彻底结束，没有任何回寰余地。我不是会吃回头草的人。再说《山海幻境》确实没到非你不可的地步，这个项目，于我，于久泰而言，也并非输不起的项目。”

当他决定舍弃一段感情，就完全化为了一座亘古难化的冰山，任尔风吹日晒，他自 巍然不动 。

你看看，季久安就是这么一个冷静的人。就连他想要结束这段感情了，也不会明着和你说，只会用足够的冷漠，一点一点……把人从身边逼退。

得不到的时候，他站着不动，面无表情，浑身上下却依然散发着的难以抵挡的魅力，他冲着她笑一下，她便喜滋滋地能乐上半天， 以致 他同意她的告白、和她在一起后，说那样疏离又理智的话的时候她仍然处于兴奋头上，忘记了他的喜怒哀乐，全靠她来猜，是一件多么痛苦，又难以坚持的事， 以致 后来她和季久安分手后，就是靠着这样的一句话，让自己不至于回头自取其辱的。

当年的她，自卑到了极点，季久安的光芒太耀眼，将她衬托得一文不值。长得好看算什么？容颜总有凋谢的一日。

但现在的她，曾经心里发虚的地方被这些年的历练给填满了，她足以站在和他一样的高度，抬头挺胸，任人仰望。

自信又 不要脸 的人是最可怕的，夏砂并没有被季久安的这句话逼退，她含笑道：“季先生，我们再挑战一次破坏你原则的事情？比如说，吃一次回头草？”

季久安嘴角噙着冷笑，他道：“原则打破一次就够了。”

夏砂也不知道自己从什么地方涌出来的一腔孤勇，顶着季久安冷淡的目光，脸上笑意更浓，“你是吃回头草，我也是吃回头草，这不是扯平了吗？”

夏砂一脸天真无邪地看着季久安。

季久安：“……”

季久安甩袖而去，夏砂在背后扬着笑容，挥着手，荡漾地叫着：“季总慢走，来日方长哟。”

事后，夏砂回想起这一幕，季久安忍无可忍但是还得忍，但是脸已经黑到不行的时候，就觉得有时候厚颜无耻还是有必要的。

狭路相逢……勇者胜。

我就喜欢看到你明明看我不爽，却干不掉我的模样。 45qZ++kB+Oe6wlPBdI8mdQINvx8o6wfEV+AEb0+6bRh85TtYZ9FwqD72SEnV2hmf