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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贰-

“你是说安排的人被调包了?”

楼渊两天后才接到属下送来的消息,那送进相府跟楼毓成亲的是谁?真正的李家小姐投井自尽,重新安排的女子被误送入了另一顶花轿,是谁从中作梗,能够瞒住楼家的眼线悄然完成了这一切?

楼渊现在最在意的是楼毓究竟娶了谁。

次日,在朝堂之上见面,文武百官皆是一身朝服,进贤冠,绛纱袍。楼毓姗姗来迟,走在百官后头,楼渊想寻个机会问清楚一二,却被同行的拉去闲话。直到皇帝坐上了金銮殿,二人也没有面对面碰上。

这日早朝严肃,气氛凛然,前方军情来报,叶岐再次来犯。过氓山氓水,入侵临广西南边境,大肆烧杀抢掠,凶残行径令人发指,苏家和当地县令纷纷上书。

孝熙帝询问朝臣意见,楼毓站出来请旨,愿携军队痛击叶岐。皇帝欣慰,封楼毓为骠骑将军,率三万兵马赶赴叶岐平乱,三日后启程。

“臣遵旨。”

金碧辉煌的殿堂中,响起楼毓沉稳冷静的声音。

退朝之后,楼毓去后宫紫容苑向楼宁拜别。

楼宁问她:“是你主动请的旨?”

“是。”楼毓跪于她榻前,腰背挺直如松。

她生于临广,生父苏清让葬于临广,叶岐来犯,她不能坐视不理。更何况,她熟悉临广地形地貌,本又是武将出身,朝中没有人比她更适合出征。即便她不主动请缨,最后恐怕也逃不脱这结果。

楼宁坐在铜镜前梳妆,姣好的面容,风姿压过从窗口探入的灼灼桃花。“三年前氓山一役,你击退叶岐,大胜而归,我借此让陛下封你为丞相,让你做个文官,谁知你却闲不住……”

楼毓奉命拿起梳篦,替她梳发。

“你此番作为,是为了躲避渊儿?”

楼毓手上的动作一滞,差点扯痛楼宁,她手心一疼,不知该如何继续下去。楼宁却浑然不在意,伸手掐断了那朵桃花,别在鬓边,幽幽道:“为了躲一个人,躲到西南边境去,你就这点出息吗?”

“都说儿行千里母担忧,我倒是觉得,倘若这一仗能让你忘了楼渊,那便去吧。”

果真因为血脉相连,所以能轻易读懂她的心思吗,就这样被一语道破。

楼毓三拜楼宁。

她给楼宁敬茶:“母亲保重。”

楼毓从宫中出来时,注意到宫门外有一辆马车候着,草草一眼扫过,当时并未想到竟是来接她的。

周谙掀开布帘,闷闷地咳嗽了两声,朝她招手浅笑。

楼毓大步走过去:“你怎么来了?”

“我听大喵说,别人上朝,都有马车接送,想到这里便来接你。”周谙气色好了些,倚着车壁,颇为清闲的模样。车内的小茶几上还沏着两杯顶好的明前茶,细嫩芽叶,顺着壶嘴儿钻进了杯里。

“阿毓,快上马车。”

他总端着个笑脸,又重病在身,楼毓不好拂了他的好意,弯腰钻了进去。

“大喵说你最爱琼液楼的醉仙酿,但酒喝多了伤身,给你准备了清茶。”

楼毓接过周谙手中的茶:“多谢。”

“大喵说你讨厌烦琐的朝服,每次去上朝,都不太开心。”

楼毓原本打算闭眼小憩一阵,不得不睁开双眼:“大喵还说了什么?”

“嗯?”周谙被问了个猝不及防,“大喵还说了,相爷之前的性子活泼些。自从七公子成亲后,变得有些沉郁了。”

周谙有试探之意。

楼毓只道:“大喵说得太多了,回去罚她噤声三日。”

周谙幸灾乐祸,拂了拂袖,衣襟上的药香钻进楼毓鼻子里,他问:“只罚三日?这可不符合相爷的铁血手段。”

车夫赶着马车在大街上不紧不慢地走,十分平缓,却突然一个颠簸。杯中水洒了出来,烫得周谙两指通红,他未缩手,只怔怔地听楼毓解释道:“因为三日后,我就要出征了。”

“刚大婚,就要出征?”周谙抓住了她的手。

楼毓微愣,她压根儿没有把大婚这事放在心上,难不成这人还在意这些?他们俩之间,如同闹着玩的,她始终没有当真。

周谙手上还有未干的茶水,有些湿漉的手指按在楼毓冰凉的手背上,单薄的一层苍白皮肉包裹着嶙峋白骨。他身上有着久病之人的气息,像梅雨时节生长于墙隅的一块青苔,久不见阳光。

或许是因为他身上这种特质,与楼宁口中的苏清让极像,所以时常会让楼毓一阵恍惚。

苏清让病逝时,楼毓还是裹在襁褓中的婴儿,她对她的父亲没有分毫印象。在临广流浪期间,却听闻了不少他的传说。

楼宁似乎恨他,恨意浓时,却呢喃他的名字——清让,清让。

可这难道不是爱吗?

尽管那人不要了楼宁和她,这些年,楼毓却无法真正记恨他,苏清让这个名字对于楼毓来说承载了太多复杂的感情。

她从回忆中抽身出来,任由周谙抓住了她的手,忽然多了一丝温情,玩笑着道:“你是怕我战死不归,无人给你妄生花的解药吗?”

丞相府闭门三日,谢绝见客。

楼毓替府上几人都安排妥当了。俩丫鬟、一老仆、一花匠、一厨子,一人分一百两银票傍身,你们家相爷穷,只能拿出这么多了。倘若她还能平安回来,一切照旧,大伙儿还一起过日子;倘若日后接到消息,相爷战死,你们就拿着这一百两银票各奔东西,大家各自珍重,不必挂念。

挨个儿分完钱,楼毓走到周谙面前。

遇上一个难题。

别的人能如此打发了,他该如何?

楼毓斟酌许久,从袖中掏出两张银票递过去:“你理当多分一份,毕竟……毕竟你我夫妻一场。你又是个药罐子,要花钱的地方多……”

本以为周谙会不愿意,谁料他安生接了,没有多言,只是脸上不见有笑了。

兴许是出于愧疚,周谙当晚服用的药,是楼毓亲自熬的。

她手法熟练,起了茧子的手端着药罐过滤渣子,没漏出一点药渣子。干干净净的一碗药汤,被送到周谙面前,棕褐色的糖浆一般,若是能把这股恶心人的味道除去就更好了。

楼毓这人十分矛盾。

她看似冷漠,却也对周谙上了心。若说她真的对周谙上了心,却不肯拿出妄生花的解药给他,看他疾病缠身,泡在药罐子里。

真真假假,谁也看不清明。

周谙一口闷之前,在圆墩墩的碗面上看见自己的一张脸,长眉斜飞入鬓,眼角带着一点薄红,是刚才被灶里的柴火给熏的。

“多谢。”他道,“明日何时出发?”

“辰时准时启程。”

周谙喝完药,道:“你也保重。”

大喵跑了进来,朝两人行了个礼,附在楼毓耳边轻声道:“爷,七公子来了,就在门外,说要见您一面。”

楼毓道:“闭门谢客,这几个字不是白说的。”

大喵神色犹疑,但在相府待久了,也逐渐明白不该多事,只需照相爷说的做就是了。譬如,娶回来的李家小姐变成了个翩翩病弱美少年,相爷未觉得不妥,她们也只装作什么也没发生般镇定。只是难免在心底暗想,相爷果然是个潜藏的断袖,偏好男风。

半个时辰后,天暗了。

大喵说:“七公子还在门外,没走。”

两个时辰后,繁星满天,圆月当空挂。

小喵说:“七公子还在门外,没走。”

亥时,打更的人从墙外经过。周谙咳嗽了两声,身上搭着被角睡了。楼毓在看兵书,扫地的老仆在窗前道:“相爷,七公子还在门外。”

楼毓支开纸窗,探出头去应了一声:“再过个一时片刻,他自然就走了,莫理。”

老仆年纪大了,是在楼毓身边伺候得最久的一位,他佝偻着背,忍不住要念叨两句:“您明天就要出发了,我看七公子是真心……”

楼毓笑着打断:“我要他的真心做什么?”她合上窗,吹熄了烛火和衣躺下,望着黑漆漆的帐顶,长长地叹息,“即便拿去喂狗,狗也不吃。”

大军出发前,楼渊站在送行的百姓当中,远远看见队伍前骑在马上的楼毓,最后还是没有上前。

嘚嘚马蹄声远去,奔赴西南边境,飞扬的尘土在灼热的日光之下无处遁形。那一身银白的铠甲肩负重任前行,承载着将士保家卫国的英雄梦想和无数子民的希冀,风中猎猎作响的红色战旗,就像提前吹响的战歌和号角声。

“王于兴师,修我戈矛,与子同仇!”

“王于兴师,修我矛戟,与子偕作!”

“王于兴师,修我甲兵,与子偕行!” PJcSce2LLj+4VecoNafWxvqIYnVLGVPK10mnVhiJTo4Z6Kk2NiyoUOzU4O8zf4qD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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